呆在宫里休息了一阵,疲乏之下,宇文长乐不免打了个盹儿,知道她疲惫,也没人敢打扰她,等到她睡饱了一觉,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夜色已经很深了。
眨了眨眼睛,宇文长乐转眼四顾,觉得有些奇怪,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先前好像不是睡在这个房间的。
正狐疑着,便听到有脚步声走了过来,继而是宫女的声音。
“奴婢见过王爷。”
“王妃醒了没有?”
“回王爷,王妃还没有醒。”
“嗯,你们先下去吧。”
“是,王爷。”
很快,就见司马连晋推门走了进来,宇文长乐缓缓坐起身,揉着酸软的肩头伸了个懒腰,一看到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就忍不住神采奕奕了起来,仿佛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没有那么疲倦了。
一抬眸就撞上了宇文长乐的视线,司马连晋微微一笑,款步走到了床边,语气是难得的温柔。
“你醒了。”
宇文长乐侧过身子,对他努努嘴,使了个眼色。
司马连晋一下子没看明白。
“怎么了?”
“肩膀酸,帮我揉揉!”
宇文长乐毫不客气地使唤了一声,说着就把肩头递了过去,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儿。
闻言,司马连晋眼底的笑意不由更浓了三分,含着几分宠溺的味道,走过去坐在宇文长乐的身边,十分体贴地帮她捏起了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叫人很是享受。
宇文长乐满足地合上眼睛,发出了一声舒爽的喟叹。
“事情都解决了吗?”
“还没有。”
“那你怎么回来了?对了……我怎么会在这里?之前好像不是睡在这个地方的吧?”
“是本王抱你过来的,经过今天一闹,王府需要大修一段日子,暂时是不能回去住了,所以这段时间我们就住在这座宫殿里,一来较为清净,二来也比较安全。”
听到后半句话,宇文长乐不由睁开了眼睛,狐疑道。
“现在外面很乱吗?”
司马连晋摇摇头,朝他递了一个安抚的目光。
“乱到不至于,但或多或少,难免有漏网之鱼,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小心些为好。”
“唔……”
点点头,宇文长乐想了一会儿,对今天发生了一系列事情,还是有些心有余悸,毕竟今天的事已经超乎了个人的生死,甚而关系到整一个王朝的存亡!
长那么大,她只杀过人,还没玩过造反呢!
这也算是生平头一回遇上,就算到了现在,心情仍然有些波动,没法马上安稳。
“关于右相当卧底的事儿,你先前好像没跟我提过……那时候看到萧煌反水,我都快以为自己玩完了!”
听出她口吻中的不满,司马连晋知道她会因为自己的隐瞒而不开心,只好跟她解释了几句。
“不是本王故意瞒着不告诉你,而是这件事牵涉的人太多,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和变数,即便是本王,也不能断定情势到底会发展到哪一步,所以……就算告诉你,也只会徒增你的烦扰,并没有太大的意义,本王唯一可以保证的,便是陪在你的身边,不管发生了什么,本王都不会将你弃之不顾。”
宇文长乐这才又高兴了起来,转身环住了他的脖子,凑过去在他的嘴角亲了一口,笑着道。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今天的变局太多了,高高低低,上上下下,我被搞得头昏脑胀的……都不知道整个事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司马连晋顺势搂住了她的腰,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坐在了一边,感觉到她的呼吸拂过肌肤,有种莫名的踏实。
“其实要理清楚也不难,就如本王先前同你所说,这个局是一早就布下的,辅政王和左相二人虽然是群贼之首,但除恶务尽,只惩治他们两人还不够,必须要把那些同他们一样居心叵测的奸贼贼子一网打尽,今日之局才能取得最好的成效……否则,看太子年幼,就算处死了一个辅政王,处死了一个左相,也还是会有别人打皇位的主意,而辅政王和左相的势力是目前而言最大的,如果硬碰硬,只怕会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所以……本王和右相商量,打算从内部瓦解他们的势力,这样的话,要镇压他们就能容易许多。”
而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
如果不是萧煌凭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在其中斡旋,一边给左相吹耳边风,一边给辅政王上眼药,只怕他们两个不会这么容易就翻脸。
萧煌是个奇才,擅长拿捏人心,所以才能煽动左相倒打一耙,让他们两只老狐狸窝里斗,为了一个皇位争得你死我活!
宇文长乐忽然有些好奇,如果萧煌和司马连晋两人站在了对立的立场上,不知道会演变出什么样的局面?
这么想着,下意识便就问出了口。
“如果让你跟右相斗智斗勇……你觉得,你会赢吗?”
“当然。”
司马连晋想也没想,两个字的回答说得大言不惭。
宇文长乐挑了挑眉梢,有些不相信。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司马连晋微微一笑,道。
“你以为一向心高气傲的右相,为什么会对本王唯命是从?那是因为……他从来没在棋盘上赢过本王,所以甘拜下风,本王说一,他绝不会说二。”
闻言,宇文长乐不禁撇了撇嘴巴,吐槽了一句。
“没想到你还挺自恋的,说这种自夸的话也不见得脸红一下。”
“这不是自夸,本王也不是自恋,”司马连晋笑着纠正了她,道,“——这是事实。”
“……唔,不仅自恋,脸皮还很厚。”
宇文长乐幽幽地评价了一句,末了还不忘伸手捏了捏那张嫩滑无比的俊脸。
司马连晋没再辩解什么,笑着同她又聊了一阵,因为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不能陪她太久,两人一起吃了些点心,便就分开了。
半夜三更,洗漱换了身宽松的衣服,宇文长乐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不免有些怨念……今天可是她的大婚之日好吗?难道要让她就这样独守空闺吗?会不会太凄凉了一点?
翻来覆去躺了一阵,许是先前睡久了,宇文长乐一时睡意全无,便干脆下了床,随手批了件衣服走了出去。
漫无目的地游荡了片刻,感觉没什么地方可去,想了想,估摸着花霁月可能已经醒了,宇文长乐有些放心不下,就调转方向去了太医院。
这个时候太医院已是夜深人静,除了守夜的宫人,其他人都已经出宫了,
见到宇文长乐走来,守门的太监不由微微吃了一惊。
“奴才见、见过王妃!”
“花君醒了没有?”
“回王妃,好像……还没有。”
“本妃进去看看。”
“是……奴才给您开门!”
进到屋子里,宇文长乐抬眸朝床上扫了两眼,果然都没有醒,一个昏迷,一个昏睡,同样的两张脸,迥然不同的气质,或许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会变成同一个样子。
担心花霁月的伤口处理不好会引起发炎,宇文长乐不由上前一步,伸手在他的额前探了探温度。
不料还没来得及抽开手,就被花霁月一把拽住了手腕!
宇文长乐登时吓了一跳,尔后面色一喜。
“你醒了?”
听到是她的声音,花霁月缓缓拉开眼皮,仍然有些晕眩,适应了片刻方才看清楚眼前之人,继而松开了手,蹙着眉心一脸嫌弃地看着她,问道。
“这是哪里?”
“皇宫。”
“本尊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我带你进来的!”
“是你救了本尊?”
“不然呢?”宇文长乐左右看了一圈,继而耸耸肩,反问道,“这里还有别的人吗?”
花霁月轻嗤一声,没有回话,稍微动了一下胳膊,感觉到边上有人,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一抬眸就对上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庞,神色几乎瞬间就变了!
“他怎么了?!为什么会躺在这里?!难道他也快死了吗?”
“放心,有本妃在,死是死不了的……不过,为了救你,唐扶歌差点就死了倒是真的……”
“为了救本尊?”花霁月扯了扯嘴角,不屑道,“本尊救他还差不多!”
“是啊,你救他,他救你……你们兄弟两个相亲相爱,真是让人看着好生感动!”
“谁要跟他相信相爱!把他弄走!快点!”
宇文长乐双手抱胸,站在一边袖手旁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不弄。”
“好,那本尊走!”
说着,花霁月便要坐起身来,仿佛一刻也不要跟唐扶歌多待,见状,宇文长乐立刻按住了他,尔后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隐卫!”
霎时间,一个黑影闪身而进。
宇文长乐微勾嘴角,扬起一抹坏笑,对着床上两人指了指,道。
“去!点了他们两个的穴!”
“是!王妃!”
一听这话,花霁月瞬间就炸毛了!
“宇文长乐!你敢——”
宇文长乐偏偏就敢。
“把哑穴也点了。”
霎时间,花霁月的抗议声戛然而止,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对上花霁月怒目而视的凤眸,宇文长乐颇有一种干了坏事的快感,心情一下子爽了许多,拍拍手笑着道。
“好了!今晚你们就这么睡吧!别瞪本妃,瞪了也没用!反正本妃是不会帮你解开穴道的!唔……是兄弟,就应该相亲相爱嘛……”
说着,不再理会花霁月的怨念,宇文长乐即便迈着欢快的小步伐回到了宫殿中。
却见里头灯火通明,比她先前离开的时候更亮了一些。
见状,宇文长乐不免有些好奇,立刻加快步子走了进去,便见司马连晋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案几前处理公务,听到宇文长乐的脚步声,转头便看了过来。
“你去哪里了?”
“去找花霁月啊……”
一听到这个名字,司马连晋的脸色顿时就暗了安分,语带不悦。
“这么晚了,找他干什么?”
“是啊,这么晚了……”宇文长乐学着他的声调,抑扬顿挫地哼哼了一句,“你都不回来陪我,好歹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啊!”
一句话还没说完,司马连晋忽然伸手拽了她一下,将她一把拉入了怀中。
宇文长乐猝不及防,不由轻呼出声。
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尚且来不及说些什么,唇上便微微一软,覆上了两片冰薄的唇瓣,轻轻地往她的嘴里吐出了几个幽幽的字节。
“本王怎么会忘了……今晚,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夜……”
听得那几个*蚀骨的音节,宇文长乐便是有再多的怨念,这一刻也烟消云散,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是的,她就是这么没原则。
把眼前这只天下第一美人勾上床才是王道中的王道好吗?
原则是什么?
对不起,没听说过。
反正在宇文长乐的眼里,天大地大,不管发生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哪怕是山崩了,低劣了,天塌了……也阻止不了她睡摄政王!
这——
就是她唯一的原则!
第二天,当宇文长乐腰酸背痛的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而辛勤劳动了一整个晚上的摄政王,还要苦逼地起个大早去处理政务,相比之下……宇文长乐忽然有点同情起司马连晋来了,想着自己能不能帮上什么忙,能分担多少是多少!
毕竟,他的身体要是给累垮了,她跟谁双宿双飞去啊?!
考虑了大半天,宇文长乐终于想到了一个很好的人选,即便命人将他召入了宫中。
像是知道了宇文长乐召见他的目的,东方毓秀一进门,便是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你这么急着找本殿来……是打算兑现先前答应本殿的承诺了?”
宇文长乐笑了笑,对他招了下手,示意他走过去坐下。
“难道除了那个承诺,本妃就不能找你喝喝茶,聊聊天了吗?”
东方毓秀走过去坐到了她的对面,闻言却是不以为然。
“你都已经嫁人了……还找本殿喝茶聊天,就不怕摄政王有意见吗?”
“你长得又没他好看,怕什么?”
“……”
噎了一下,东方毓秀张了张嘴巴,想要反唇相讥,然而一时之间却是找不到什么说辞,只能硬生生地憋了下来,转而撇开脸颊,有些郁郁不快。
“好啦!本妃不过是随口开个玩笑罢了,”宇文长乐笑嘻嘻地哄了一句,尔后从边上拿过一封信,缓缓推到了东方毓秀的面前,道,“这封信,应该能解答你的一些疑惑。”
闻言,东方毓秀将信将疑,接过了她递来的信奉,反问道。
“这是什么?”
宇文长乐微挑眉梢。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随手从信封里取出了一张宣纸,东方毓秀快速扫了几眼,面上的神色随之越来越阴沉,眉心更是深深蹙起,指节微微捏紧,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得有些泛白。
“这封信……你是从哪里拿到的?”
“有人见你之前的那个贴身随侍鬼鬼祟祟地跑出府,便就留了个心眼儿,半路截下了这封信……本妃一直放着没告诉你,便是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同你谈这件事。眼下,叛党已然平定,朝中三年五载之内应该不会再闹出什么风浪,所以……本妃才能腾出时间和精力,来解决你的问题。”
东方毓秀眸光烁烁,眼中一闪而过冷冽的光泽。
“你打算怎么解决?”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方怎么对你,咱们就怎么对他……如何?”
“你要暗杀太子?”
话音刚落,便听一个声音炸响在耳边,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怒气。
“谁要暗杀本宫?!”
紧跟着,便见西月靳宸怒火熊熊地大步走了进来,一看到东方毓秀就劈头大骂!
“好你个东方毓秀!本宫一向对你不薄,你居然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不仅密谋暗杀本宫,还想要把长乐拉上贼船……”
“停停停——”
见他一开口就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破口大骂,宇文长乐脑子里嗡嗡嗡的不免头疼,当即喊住了他,解释道。
“你别这么激动好吗?!”
“他要暗杀本宫,本宫能不激动吗?”劈手指向东方毓秀,西月靳宸一脸义愤填膺的表情,“你不帮着本宫骂他就算了,居然还帮他说话?宇文长乐,你是不是不爱本宫了……呜呜呜!”
“谁说要暗杀你了?他指的是东秦国的太子,不是你,你就不要自作多情了!”
“嗷?本宫搞错了?”
宇文长乐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以后听话,别听半句,把话听完了对你没坏处,又不是赶着投胎,要那么着急干什么?”
确定他们两个不是在讨论自己,西月靳宸便就挥了挥手,换上了一脸百无聊赖的表情,扭头就走了出去。
“既然跟本宫无关,你们继续……继续……”
目送西月靳宸离开,宇文长乐不由摇了摇头,转而看向东方毓秀,顿了顿,琢磨道。
“我们继续……等等,刚才说到哪儿了?”
东方毓秀晃了晃手里的这封信,眸色幽幽,若有所思。
从他手里将信拿了过去,宇文长乐微挑眉梢,问道。
“你确定这个江远航大人……是太子的人?”
东方毓秀摇了摇头,道。
“他不是太子的人,但也差不多了,左右都是一伙的,如果没有太子的默许,以他的为人和胆量,想必干出这种事!”
“那就行了!确定目标就好办了……这个太子心眼还真是小,你都被送到这儿来当质子了,他怎么还是死咬着不放,不肯放你一条生路?这么做也太过分了,不给他一点教训,都说不过去啊!”
“太子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刺杀的,”东方毓秀半眯起眸子,冷笑了一声,道,“就像刚刚跑来的那一位,想杀他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可是你看……他不是还好好地活着吗?”
宇文长乐轻嗤一声,不以为意。
“那是他们太没水平了!”
东方毓秀抬眉看了她一眼,反问道。
“你有水平?”
“本妃想杀的人,没有人能够阻止。”
慢悠悠地从嘴里吐出几个字节,轻得如同呓语一般,听在耳里,却让人没来由地生出几分寒意。
宇文长乐不是在信口开河,自吹自擂。
她有足够的资本,才会说这样的话,至少……她从来都没有失手过,哪怕是一次!
当然,她不否认东秦太子身边警戒森严,她也没有贬低这个朝代的杀手的意思,只不过……她笃信,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头一回见到宇文长乐露出这样的表情,东方毓秀不由有些诧异,但只有那么一会儿,便就恢复了惯常的神态,对她的话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并没有完全相信。
“口说无凭,本殿自然希望你有这样的本事……但是,太子不死,将会是本殿的一大阻碍,只有他死了,本殿才有可能回到东秦,争夺储君之位。”
“这件事,交给本妃,本妃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不过……本妃若是给你除去了这么一个死对头,你是不是也应该有所表示?”
“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本妃希望,一番你手握重权,等本妃用得到你的时候,务必出兵帮个小忙!”
说是“小忙”,但行军一事,又怎么可能是小事?
宇文长乐这话听着简单,实际上却举足轻重,东方毓秀不会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是……眼下没有什么比他回归东秦更重要!
他已经隐忍了那么多年,早就已经足够了。
“那……本殿就静候王妃的好消息了!”
宇文长乐勾唇一笑,胸有成竹而胜券在握。
“放心,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结果……
一连三个月过去,东方毓秀在府中等得都快发霉长毛了,宇文长乐那厢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要不是因为赶上帝君驾崩,宫中守丧戒严,他都要忍不住杀进皇宫去找她了!
说起来,这段时日也算是多事之秋。
先是辅政王和左相谋反,一场政变闹得轰轰烈烈,翻天覆地,败的人虽说一败涂地,然而赢的人也不见得有多么的轻松与欢欣。
反倒是在朝中造成了巨大的动荡,致使朝政瘫痪了很长一段时间,朝纲为此差点一蹶不振!
之后,油尽灯枯的帝君到底没能熬上太久,等到叛乱被镇压,便就放下了心头大患,走得倒也安心,只是他一死,所有的重担就压在了太子的身上!
只是,太子到底年幼,尽管在摄政王和右相的教导之下进步很快,但面对着风雨飘摇之后的朝廷,仍然显得有些稚嫩。
不得已之下,一向喜欢清闲的摄政王只得操持大局,以雷厉风行之势对整个朝廷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这才使得经历了政变的朝政逐渐有了起色,那些在政变中逃过了一劫的官员对摄政王可谓是又爱又怕,一面敬重他执政的才干,一面有觉得他的无孔不入令人发指,然而这在一定程度上也震慑了某些蠢蠢欲动亦或是不安于室的心思。
终于,等到帝君驾崩的戒严期过去,东方毓秀“杀气腾腾”地赶进皇宫去找宇文长乐的时候,却见她正坐在大树底下打麻将!
是的,他没看错,他们就是在打麻将!
“一条!”
花霁月冷冷道。
“一条。”
唐扶歌温柔道。
“你干嘛老跟我打一样的?!”
花霁月表示十分不满。
“因为我本就想打这个啊!”
唐扶歌一脸无辜。
“碰!二筒。”
宇文长乐咬着一根狗尾巴草,翘着二郎腿儿,一边搓麻将,一边还乐得哼哼。
“本相糊了。”
“哗啦”一下,摊平了面前的一排麻将,萧煌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特别的善良。
然而,话音落下,几乎所有人都炸了!
“你怎么又糊了?!”
“这都已经是第几把了?!”
“这不科学,我不相信!你诈胡!你作弊!”
摊开手,萧煌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像是地主婆般有恃无恐。
“给钱给钱,愿赌服输,不许耍赖……”
垂头丧气地叹了一声,几人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地从手里抽出银票,颤颤巍巍地递了过去。
见到此情此景,东方毓秀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下意识掐了一把大腿……好疼!
可是,花霁月和唐扶歌那对冤家路窄的仇人兄弟,居然会坐在同一张桌上打麻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还是他们当中有谁失忆了?!
还有右相……那么一个大公无私,为国为民,夙兴夜寐,为了天下兴亡而不惜通宵达旦的朝廷第一工作狂,居然会在上班摸鱼,偷偷跑到这儿来打麻将赢钱?!
要不是亲眼看见,他还真是不敢相信。
正当东方毓秀站在院子口默默吐槽的时候,只见摄政王从屋子里款步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削好的苹果,款步走到宇文长乐的身边,十分贤惠地递了过去。
“刚才赢了没有?”
“咔嚓!”
宇文长乐张嘴咬了一口递到嘴边的苹果,因为心下不平,愤愤然得咬得咔咔直响,一边啃,一边拉着摄政王坐到了边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嚷嚷道。
“来来来!你过来正好!这死狐狸太黑了,我玩不过他……你来帮我打一局!一定要把钱赢回来!喔……多赢一点回来也没关系!”
然后接下来就是——
“三筒。”
唐扶歌和和气气地说道。
“三筒!”
“啪”地丢出一块,花霁月没好气地瞪了眼唐扶歌,不知道是不是在报复。
“碰,九条。”
萧煌依旧人畜无害,看起来和蔼而又可亲。
“杠……”摄政王熟练地抓过麻将,堆叠在了一起,继而重新摸了一块,嘴角随之微微上扬,“杠上开花,翻倍。”
“哇!哈哈哈!给钱给钱……每个人都要给!”
宇文长乐立刻眉开眼笑,仿佛天上掉下了什么宝贝,末了还不忘捧起摄政王的脸颊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众人的面明目张胆地吧唧了一口!
“你太厉害了!好爱你!”
众人于是一脸嫌弃的表情,不忍直视。
摄政王脸不红心不跳,随口接了一句,道。
“这话你昨天晚上说过好几次了。”
众人:“……”
歪!妖妖灵吗?!这里有个流氓!对,有个长得很好看但是很污的流氓……快把他拖走!
“咳咳!”
轻咳了两声,萧煌抬头看了看天,低头看了看地,转头看了看边上的小花和小草,只当没听见摄政王刚才说的话。
花霁月随手一拨,翻开了面前的一排麻将,尽量制造出响动来,试图盖过某两只打情骂俏的声音的,以免污染了耳朵。
抬眸瞄了眼他面前的麻将牌,唐扶歌皱了皱眉头,指着其中两个道。
“你这里不是有一筒和两筒吗?为什么要把三筒打掉?该不会是故意为了气我的吧?!你怎么这么幼稚……”
花霁月冷笑一声,死鸭子嘴硬。
“少自作多情了,谁要故意气你?这个一筒是刚刚抓的……”
“那也不应该出三筒啊,你都有二筒和三筒了,就算要打,你也应该先打这个吧!”
“我要怎么打那是我的事,你不用管得这么宽吧?”
“还说不是故意的……”扁了扁嘴唇,唐扶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难怪我们一直赢不了,哎……”
……
边上,摄政王和宇文长乐还在继续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东方毓秀表示他的狗眼都快瞎了,根本看不下去好吗?!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转头就要走,却不想身后走来一个人,两个登时撞了个满怀。
“嗷!你干嘛突然转过来!”
西月靳宸连退两步,抬手抚了下额头,皱着眉心不满地瞪了东方毓秀一眼。
见自己冲撞了圣驾,东方毓秀不得不俯身行了一个礼。
“陛下恕罪。”
“算了算了,是孤王自己走得太急了……”摆摆手,西月靳宸随口回了一句,尔后见着东方毓秀神色不对,忽然迎上前打量了他两眼,狐疑道,“大白天无缘无故的,你脸红什么?”
东方毓秀闻言一惊,赶忙伸手摸了下脸颊,果然有些烫人,一时间不免更加心虚了……虽然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心虚些什么。
“没,没什么……微臣先、先告退了!”
“哎哎哎!站住!”
见他心虚,西月靳宸愈发觉得可疑,当下连声叫住了他,继而快步走上前,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二话不说便往院子里拉!
“干嘛要走啊?!你不是刚到吗?来了又不进去,搞什么啊……走,他们好像在属下玩牌,咱们一起过去看看!”
不由分说,东方毓秀便被西月靳宸连拖带拽地拉了过去。
远远的,见到他们两人走来,宫人立刻拔高嗓音喊了一声——
“皇上驾到!东方殿下驾到!”
闻声,众人纷纷转过头来,同他们二人打了声招呼。
对上宇文长乐的视线,东方毓秀心头微动,好像想起了什么,然而被西月靳宸这么一闹,却是忘了自己这趟进宫的目的。
正琢磨着,便见西月靳宸松开他的手,快步朝他们几人奔了过去,一脸兴致勃勃的表情,欣喜道。
“你们谁输得最多?”
“他!”
花霁月和唐扶歌异口同声地回了一句,只不过手指各自指向的却是对方。
见意见不同,西月靳宸便又追问了一声。
“到底是谁输得最多?!”
花霁月和唐扶歌两人便就垂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银票,随手点了点,结果却是一样多——
然而,不等西月靳宸再开口,花霁月即便出手如电,从唐扶歌的手中倏地抽出了一张,叠加到了自己的那把银票上,尔后特别义正言辞,理直气壮,甚至还面带轻蔑地扬手指向了唐扶歌。
“他输得最多。”
唐扶歌:“……”我竟无言以对!
虽然目睹了花霁月很明显的作弊过程,但见唐扶歌没有开口辩驳,西月靳宸便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是没看见,只抬手拍了拍唐扶歌的肩头,财大气粗地壕气道。
“起来,让孤王玩一阵,输的算孤王,赢的算你!”
“不行!”
没等唐扶歌开口回话,宇文长乐就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教育道。
“你是皇帝,不能玩物丧志,更不能带头赌博,这个你不能玩。”
嘟起嘴唇,西月靳宸可怜巴巴地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满眼恳求地望着宇文长乐,一字一顿道。
“可是……孤王想玩。”
“那你就想吧!”
“……!”抿了下嘴唇,见宇文长乐不肯松口,西月靳宸又可怜兮兮地转向摄政王,拉着他的衣角眼巴巴地告状,“摄政王叔,长乐她欺负孤王……”
摄政王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和道。
“看见,本王这就帮你欺负回来。”
说着,还没等西月靳宸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就见摄政王忽然将宇文长乐打横抱了起来,随即拔腿就要往屋子里走。
“哎——”西月靳宸赶忙唤了一声,不解道,“王叔你这是要干什么?!”
摄政王勾唇轻笑,意味深长道。
“你不是说她欺负你吗?本王自然是帮你欺负她……”
闻言,西月靳宸眨巴了一下天真无邪地大眼睛,担心道。
“你要怎么欺负长乐?”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
见他不肯说,西月靳宸便就不再继续追问。
眼角余光一闪,瞅见了桌边腾出来的一个空位,西月靳宸顿时就像捡到了宝似的一屁股坐了下去,然而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被宇文长乐勾勾手指头给拽了起来,继而斜眼往边上瞟了瞟,道。
“起来,这个位置不是你坐的,说了你不能玩就不能玩,快到一边凉快去……”
当然,西月靳宸可没那么听话,闻言一点儿也没有起身的意思,仿佛屁股粘到了椅子上似的,怎么挪也挪不开,于是……下一秒,就出现了一个奇特的场景。
只见摄政王抱着宇文长乐,宇文长乐则拽着西月靳宸,硬生生地将他从桌子前拔萝卜似的拔了出来,而在西月靳宸屁股底下,还粘了一张凳子……
霎时间,西月靳宸恨只恨这椅子没有扎根在地上,才会这么容易就被拔离地面!
“把椅子松开!”
宇文长乐耳提面命地下令道。
“不要。”
西月靳宸扭过头,一副抵死不从的模样!
宇文长乐微挑眉梢,不以为意地威胁了一句。
“我数三下,你马上松口,否则别怪我出手……我知道你怕痒!三,二……一!”
“哐当!”
话音落下的刹那,西月靳宸苦于被宇文长乐抓住了弱点,放抗不得,只能应声松开了手,放下了椅子。
宇文长乐这才露出满意的表情,却是没有马上松开西月靳宸,而是转头对着站在一边目瞪口呆的东方毓秀挥了挥手,招呼道。
“你来了正好,他们几个三缺一……你刚好可以补上!”
东方毓秀吞了吞口水,下意识想要推脱。
“本殿……不会玩麻将。”
“没事,”宇文长乐伸出一根指头晃了晃,就在东方毓秀以为她要说“他们几个会教你”的时候,却听她事不关己地哼哼了一句,“你只要会输钱就好了,他们很欢迎的!”
东方毓秀:“……”
深深地有种即将被狠宰的感觉,恍惚间,似乎看到了桌边那几人隐隐露出的尖锐獠牙。
嘤嘤嘤,他害怕!
然而,最后的最后,在宇文长乐再三的威逼利诱之下,东方毓秀到底还是走到麻将桌边那个空缺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一直等到新一轮的牌局开始,宇文长乐才放心地松了手,将西月靳宸到了地上,随即双手搂住摄政王的脖子,笑得眉目含情。
“王爷,我们进屋吧!”
“好。”
摄政王跟着笑了笑,抱着宇文长乐便要往屋子里走。
听着耳边噼里啪啦的搓麻将声,被排挤在外的西月靳宸自知没了位置,只能死心,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乐子,便立刻拔腿追着摄政王跑了过去,边跑边喊。
“摄政王王叔,等一下——”
只是还不等他跑出两步,就被萧煌伸手一把捞了回去,制止道。
“少儿不宜,你最好还是不要跟进去。”
“为什么不宜!孤王偏要去!”
一把挣开萧煌的手臂,西月靳宸加快步子追上了摄政王,嚷嚷道。
“王叔王叔!等等孤王!你还没回答孤王呢,你打算怎么欺负长乐?!孤王跟你一起欺负她——”
“啪!”
不等西月靳宸把话说完,摄政王就甩手给了他一巴掌,下手不重,其实根本没有打到他的脸上,却是把他吓了一跳,赶忙捂住了半侧的脸,心头七上八下,一阵胆颤!
紧跟着,还没闹明白刚才那一巴掌是怎么回事,就见摄政王“砰”的一下重重地甩上了门,将他毫不留情地阻隔在了门外!
霎时间,西月靳宸觉得自己的身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捂着脸颊失落地走回到了麻将桌边,西月靳宸苦着小脸,百思不得其解。
“刚刚孤王有说错什么话吗?摄政王叔为什么要打孤王……从小到大,他还没对孤王这么凶过……”
萧煌一脸贤妻良母的表情,语重心长的安慰了一句。
“等你长大,你就明白了。”
西月靳宸不爽地扁了扁嘴,嗤声道。
“废话……说了等于没说!哎……等等等,你不能打这个,这三个是一块的,你可以打这个,这个,或者这个……”
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在瞄见东方毓秀手里的麻将牌后,西月靳宸顿时眼前一亮,兴致勃勃地凑了过去,支手搭在他的肩头上,干起了军师的行当。
于是,和谐而美好的一天,就这么愉快地在鸟语花香之中度过了。
差不多等到了天黑的时候,宇文长乐才扶着快要断掉的小蛮腰,一颤一颤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原以为大家都已经离开了,却不想东方毓秀还没走。
瞅见他独自一人怅然若失地坐在桌子边,宇文长乐款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抚道。
“怎么了?是不是输了很多钱?没事,这是正常的……本妃手气不好的时候,也输很多,但风水轮流转,什么时候运气好了,就能翻本赚回来了……”
正当某只王妃巴拉巴拉说着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时,却见东方毓秀缓缓抬起头来,随即从怀里抱出了一大堆银票,继续怅然若失。
“不是……是本殿赢了很多钱,他们都不跟本殿玩了……”
“……”宇文长乐哑然片刻,尔后尴尬地挥了挥手,“当本妃刚才什么都没说!不过话又说回来,都已经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走?”
东方毓秀恍恍惚惚,歪着脑袋仔细考虑了一阵,才陡然想到了自己今天来找宇文长乐的目的。
“那个……你之前答应本殿的事办得怎么样了?你不是说……不会让本殿等太久的吗?”
宇文长乐早知道他是来问这个的,即便勾唇一笑,随手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递到了他的面前。
“喏,你自己看。”
微抬眉梢,东方毓秀目露疑惑。
“这又是什么?”
“前几日,东秦的探子传回密报,太子身染恶疾,暴毙身亡已逾数日,只是为了防止引发动荡,消息被封锁了下来,所以现在还没有正式对外公开……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他们要隐瞒也瞒不了的太久了,所以你只要安心等待消息就行!”
闻言,东方毓秀立刻打开信封,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在确定宇文长乐所说的都是真的之后,欣喜之余,却是免不得生出了几分疑惑。
“太子好端端的怎么会身染恶疾……该不会是你干的吧?”
宇文长乐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你说呢?”
翌年二月,冬雪初融,柳树新绿,春色渐浓。
在东秦国的太子暴毙身亡之后不久,东方毓秀就在宇文长乐和摄政王的安排之下,回到了东秦国。
此后,在短短几个月内,东方毓秀便以雷厉风行的手段,就发动了三次朝堂政变,一边打压敌手,一边培植党羽,以铁血之势扫平了整个东秦国!
说来也是奇怪,他这样的做法,非但没有引发动荡国乱与地方暴动,反而深入人心受万民敬畏爱戴,可见其行事手腕确实高明。
宇文长乐不是很关心他做了什么,那都是他的事,她只知道这个韬光养晦的男人从来都不是池中之物,所以她将他放了回去,如此方能得到东秦国的强大助力!
之所以大费周章的做这些,宇文长乐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报仇!
不是为自己报仇,而是为司马连晋报仇!
当年屠戮独孤一族的侩子手当中,西月帝君占的只是小头,真正的野心家其实是南昭帝君,所以……南昭一日不灭,独孤氏族的血海深仇就一日不能弭平,司马连晋也永远不可能放下曾经那段腥风血雨的过往。
其实在放东方毓秀离开之前,宇文长乐也不是没考虑过她这么做会不会放虎归山,引来更大的祸患。
所幸她看人的眼光还不差,没有看走眼。
在东方毓秀一朝鹏程,被册封为太子之后,便立刻履行了同宇文长乐的约定。
双方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在暗暗筹谋了数月之后,便双双起兵,一者从东边进发,一者从西边进发,以两面夹击之势,在雷霆万钧的手段之下,彻底覆灭了南昭王庭!
此去经年,西月的朝堂上再没有了摄政王的身影。
而在武林大会之上,在魔宫的老巢之中,或者是在东秦的御花园里,却时不时可以看到那个俊美无俦的男人,怀抱着一个美艳无双的女子,坐在一张麻将桌前,一本正经地在打麻将——
“天胡!哈哈哈哈哈哈哈……”
伴随而来魔性的笑声,总是经久不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