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我离开的时候,外婆就是穿着这套没有扣子的圆脸睡衣,她的手就是这个姿势,左手轻轻搭在胸前,右手垂在床沿上。甚至于脑袋,都是微微侧向房门的方向。
这就是外婆!
谁能告诉我,外婆为什么一夜之间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外婆的血肉去了哪里?
外公呢?他跟外婆同床共枕,他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我忙去推外公,外公睡得死沉,怎么弄都弄不醒。
“外公……外公……”
没有人回我。
我把手伸到外公的鼻子底下,过了一两分钟,脑子轰然炸响。没有呼吸,外公死了!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夜之间,我的外公外婆就这么去了,以如此诡异的方式。
拼尽最后一点理智,我拨打了1二0,在房间坐了半个小时,总算等到了医护人员。他们把外公外婆抬上担架,然后同我说外公死了有三四个小时,死于心肌梗塞;至于外婆,因为尸体成了这样,所以暂时还不能确定死因。
我随医护人员上了车,在车上双眼一黑,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雪白的墙壁,蓝白条纹的被单,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打着吊瓶。
挣扎着起身,被一名漂亮的女护士给推回了床上,她说我身体太虚弱,不能做剧烈运动,我苦笑,什么时候连起身、走路都成了剧烈运动了?
护士不让我动,我便拉着她的手问外公外婆怎么样了?她一开始不明白,后来说,哦,你说的是跟你一起进来的那位老爷爷吧?实在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一口气堵在我的喉咙里,我浑身打颤。
想了想,觉得不对,明明是跟外公外婆一起上的救护车,怎么只有外公进了医院呢?外婆呢?
我又问护士外婆去了哪里?她肯定地说只有一位老人。
趁她出去的空当,我假装要上厕所,把手上的针拔掉,偷偷溜到外头,一连询问了好几位医生,在一名男医生那里打听到,外公外婆的确是跟我一起被送到医院来的,可是外婆被直接送进了实验室。
送进实验室?难道他们要拿外婆的骨头做实验不成?
我又四处走动,希望找到实验室在哪里,却好巧不巧遇到了那拉美女护士,她严厉地批评了我一顿,利用高我大半个头的优势,强行将我压回了病房,并再次将吊瓶给我打上。
针戳进皮肉里,疼得我哭了好久,美女护士一直笑我娇气。
我心里疼,没回嘴,任她说。
过了半小时,美女护士还盯着我,这一回,她学精了,一刻不离身,我问她怎么这么敬业?她回说并不是对待每一个病人,她都这么细心,她是受人所托,我问是受谁之托?她却闭口不答。
我就这样被强行“监视”到了下午一点多钟,那美女护士接了个电话,匆匆离开了。再次回来的时候,一脸喜悦,说那个人来了,我问是哪个人来了,接着便听到一道熟悉的男音响起:
“是怎么回事?”
白老板清俊的脸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依然是一身黑衣,黑色运动鞋。
他一走进病房,快步走到我的身边,蹲在床边,一脸紧张:“多久没好好休息了?怎么虚弱成这样?”
我望着他,静默无音。
三年多了!我终于见到他了!他一点没变,剑眉星目,风姿特秀。可是此时此刻,我怎么高兴得起来?
“莫怕,外公无事。”白老板在我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我闭上眼睛,内心犹如惊涛骇浪。
再度睁开眼睛时,我猛地拔掉吊瓶,嘶心裂肺地哭了起来,边哭边捶打白老板:“你怎么现在才来!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一点音讯也没有!你知道我很难过,我一直在等你,你却忘了我们的约定!你答应会来找我的!”越吼声音越大,吼尽了这几年的委屈,这些日子的心酸,这两天的伤感。
“你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我外婆死了你知道么?她死了!全身一点血肉都没有,只剩下了骨头!呜呜……外婆……我好想她……我该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呐?是不是我克死了她啊?”
白老板没有动,任由我发泄完,然后张开双臂,轻轻拥住了我:“抱歉,我来晚了。”
我埋头在他的怀里,拼命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