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车,我有些困了,沿途的风景也没什么心情去欣赏,靠在倚背上睡着了。睡着后,我做了个梦,梦到自己躺在一个四四方方的大盒子里,不知哪里来的冷气将我包得紧紧的,冷得我浑身发抖。紧接着,又听到盒子外面传来男女干正经事的那种声音,嗯嗯啊啊的,听得我小腹一阵燥热。
皮肤上结着小小的冰晶,体内却热得跟火烧一样。
“小佛,快醒来……”
是外婆的声音。
我清晰地听到外婆在喊我,却睁不开眼睛;明知自己在做梦,却醒不过来。
四肢像是被一张看不见的大网给网住了,动也动不了,想喊,却喊不出声音。意识倒是非常清醒,甚至还能感觉到坐的这辆车正在向右转弯,而我的身子因为惯性,向左微微倾斜着。
“嗯……”
我终于能发出声音了。
一出声,那种被束缚的感觉立马消失了。我活动活动手脚,转头去看师父,他正看着前方的路,手稳稳地握在方向盘上。
我长长吐了一口气。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我误以为自己被“鬼压床”了,看到师父在这里,又有了另一种想法。
师父那么有本事,怎么可能会让魂鬼来压我呢?定然是我有了睡眠瘫痪的症状。睡眠瘫痪跟鬼压床表现得差不多,都是人们在睡着的时候,不能动,意识却是清醒的,能觉察到自己周围发生了什么事。这是因为此刻脑波是清醒的波幅,但全身肌肉张力已经降至最低,大脑控制不了身体。
我扯了扯师父的袖子:“师父。”
“嗯。”
“师父……”
“嗯?”
“师父!”
“我在。”
我没有继续去喊他,师父也没有问我有什么事,我看着他的侧脸,静静地笑。
这个给予我最大帮助与关怀男子,我该怎么报答你?
车子从高架上下来,到了沪亭北路,而后是涞寅路,最后停进了贝尚弯停地场。锁好车门,师父带我走出停车场,穿过贝尚弯内部的一条小型的商业街,走七八分钟,来到18栋。
进电梯,摁了8楼。
出电梯,右转,走三米,师父掏出钥匙,打开门。
这是师父的家。
师父让到一边,叫我先进屋。
我方才与爸妈见面的不愉快已经淡了许多,朝师父笑笑,轻轻踏进师父家门。地板干净,家具清减,物件整洁。
回过头看师父,他正一只脚在门内,一只脚在门外,嘴巴在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我踮脚看过去,屋外并没有人,我又使劲闻了闻,也没有阴魂味儿,师父这是在跟谁说话呢?
过了二十几秒,师父将一枚铜钱放到门外,与门槛贴齐,然后进屋,关门。
与鬼神打过交道的人,通常情况下,只要是晚上回家,必然会先“甩掉”身后的那些东西,才进家门。如果是没有道行,却容易遇到鬼事的,比如像我这样的,就会在进门前转过身,对着门外吐口口水,然后才进屋。
这么做的目的是给那些东西一个警示,表明我们知道它们的存在,并且有办法驱散它们。
一般的阴灵与游魂跟到这里,会悄然离去。
而像师父和外婆这一类人就不可同一而语了,他们就好像是魂鬼的青天大老爷,在路上容易被那些东西给“盯”上,一旦盯上,它们很容易跟回家。那些心有不甘或有冤屈的阴魂,会看到他们身上不同于普通人的气,进而跟到家里吵闹不休,要求申冤平反。对付这些“东西”的办法不是没有,但是能不招惹,尽量不要去招惹。一来麻烦,二来,谁晓得跟进家里的是个什么东西?会不会连累到自己的家人呢?
这是我所理解,而师父为什么要放一枚铜钱,我不得而知。于是我问师父放铜钱是什么意思?师父跟我解释了一下。
原来,这是铜钱结阵,也就是俗称的结界,目的是为了阻挡阴魂进屋。
铜钱比口水高级了千百倍。
师父的这间屋子,三室两厅,一厨两卫,两个阳台。阳台上种着奇花异草,长势极好。两个房门相对的房间,一个是我的,一个是师父的,另外还有一个,是放师父驱鬼所用的东西的。
我看了一眼那间房,里头香烛纸钱,看得人心里发毛。
于是我退出来,站在客厅里东看西看,发现师父家没有沙发和电视。难道他平常没有亲戚朋友来访么?就算没有,他闲暇时光是怎么消遣的呢?
“师父,家里很少来客人么?“
“这些年我四处走动,不常回家。”师父将两条毛巾递给我,淡淡回道。
我接过毛巾。
一条小方巾,洗脸用的,一条长长的,洗澡用的。
我走进卫生间,将毛巾挂到师父的毛巾旁边。
出来后,师父开始告诉我家里的东西该怎么用,平常要用的东西都放在哪里。我跟在师父身后,心情慢慢好转起来,愉快地同师父交谈,好奇地打量这些我只听过、没有接触过的东西。
饮水机是自动感应的,只要靠近,就能出水,热水凉水都有。还有马桶和水龙头,都是感应的。
最吸引人眼球的就是客厅这张大大的书桌了。
它占据了沙发的位置,摆放在屋子的正南方,与阳台面对面,桌子上除了白纸与毛笔之外,放着一个四十公分高的玻璃瓶子。玻璃瓶子里不晓得是什么液体,装了百分之八十满,瓶子上半部分清澈透明,而下半部分,则是白白的结晶,跟冬天里的霜花一样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