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听她答话,心中略微松了。如此风雪交加,正是野兽出没之时,又恐她遭着什么猛虎豹子,不敢怠慢,慌忙地赶将上去。
奔得片刻,远远看见齐师妹拉住缰绳,在一块大石之前停了下来。
少年柔声问道:“怎地了,师妹?”一边奔了过来。那姓齐的少女向大石之上一指,说道:“这儿有个人!”
少年顺着他手指看去,只见一雪人横卧在大石之上。略微讶异,道:“那不是个雪人儿么?这雪人儿堆得委实好看,栩栩如生。”
少女道:“不是的,雪人怎会丝毫不损的横卧在这石头之上?那是一个人。”
少年凝目望去,的确是一人横卧,只是他周遭全然为冰雪所封住,看不清模样,显然已经死去多时,心中不免惋惜。
衷心叹道:“鞑子占领我大好河山,为所欲为,竟搞得山河破碎,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少女点头道:“不错,师哥,师父常常教诲,咱们习武之人,都要以天下兴衰为己任,死而后已。纵使是步履维艰,前途渺茫,也要奋尽余烈,将鞑子驱除中原,还我华夏河山。”
她虽年纪尚小,此言一出口,却也绝无老气横秋之色。
少年附和道:“不错,为国为民,方显侠者风范,若是不能恢复旧土,撵走鞑子,还称什么英雄好汉?”少女忽然讶异道:“咦!你瞧这里,这儿有字。”
少年顺她手指的方向瞧了一眼,只见石头深入内侧,薄薄地盖了一层雪,石头上字迹却颇为清晰。
他甚为吃惊,说道:“踏雪行?”不禁跃鞍下马,一边望着一边念道:
“千里孤松云拦客,万家灯火小阑珊。飞雪连天,幽梅生黯,龙鳞影残。风雪载里舞吴钩,男儿何不挂弓出?
噫嘘当年,长枪破金阙。涣如今,何须他人瓦下避霜雪。莫怜人生几何,直风沙染雪,裹尸而还。”
但见字体皆为褚遂良体,书法刚健婀娜,刚柔同济,顾盼生姿,恰如“天女散花”一般。落款之处,又用了颜真卿体刻下了一行字:参文星陶左谦偶兴所书。
少年瞧了一会,不知所以,蓦地伸出食指,在石上一一比对,雪花随着他指尖掉落在地上。
他心中愈是吃惊,道:“师妹,你快些下来试一试。”
少女道:“怎地?”下得马来,亦是伸出食指,照着那少年模样,逐一比照。
方才划完一个“踏”字,俏脸之上一阵吃惊,道:“用手指头刻写上去的?”
少年道:“正是。镌刻之人多半是将内力运在指头,指力深浅如一,恰到好处,一一刻在石头之上。功力之深,实属罕见。”
再看一眼石头上的字,又道:“便换作是师父,恐怕也做不到。陶左谦,陶左谦,这人却又是谁,怎地指上功夫恁地了得?师妹,你曾听闻‘陶左谦’的名头么?”
少女摇头道:“没有。”少年百般思索,绞尽脑汁,却也不知这参文星陶左谦是何许人。
他忽然心中一动,解下腰间三尺青霜,“哐”的一声脆响,久久不绝。
眨眼之间,宝剑出鞘,他手握剑柄,在空中晃了一晃,便往那被冰雪封住的死尸上斫去。
少女“哎呀”一声惊呼,连忙摆手:“唐师哥,切莫胡来!”意欲制止他。但她语音方落,少年的宝剑已然在那死尸上削了一剑。
北风之中,少女只见凝结在那具死尸上的雪花纷纷扬扬。
姓唐少年的向那死尸一指,道:“师妹,你不觉得恁地蹊跷么?你看此人左腰悬着短剑,显然不是寻常百姓,再说他全身毫无明显伤痕,若真死了,倒要瞧个究竟。”举起手中之剑,尚待再斫。
少女长身一跃,挡在他身前,道:“师哥,万万不可,即便真如你所说,但他已然剑化多时,你又何必践踏他的躯体?”
她一言甫毕,只听得一声音答道:“小姑娘好是大言不惭。凭他这点微末力道,能够伤得了人么?”声音雄浑苍劲,但却如同一股细流,也不往外泄,直震得她耳膜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