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招之际,已看清了来人模样。但见那人着一件黑色如漆的长衫,秀发齐肩,年龄十七八岁,芙面桃腮,长身倩影,容色端丽。饶是齐倩天生丽质,却也相形见绌。令人费解的是,她左右两鬓各戴着两朵雪如柳花的白花,显是一身素缟打扮。不知是家中死了人,还是别有他因。
齐倩料想那少女年值豆蔻,武功修为尚浅,只需出手制止于她,也就是了。兼之见她俏丽端方,心中已先增了几分好感。
哪料手掌甫一触及她腰下,只觉那少女身上油然生出一股力,力道竟是大的出奇,将齐倩右手弹开两寸。齐倩心下着实吃惊,眼见那少女手指已距石桌只有半尺,蓦地里拇指、食指、无名指、小指弯曲,中指平撑,拿向那少女手腕。乃是“云横秦岭”柳苍梧的成名绝技“雁翎锁”。
那少女少女荡开齐倩来势,右手往前一探,就去抓那桌上长剑。她尚未抓到,身后风声又起。她“嘿嘿”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左手遽然伸长,在空中划了一道半弧,爪抓齐倩手腕,肘处径撞她嘴角“地仓”穴。她虽未回眸,这几下却使得分离不差,气势磅礴,迅捷无比。
齐倩眉目一低,抢后一步,躲过嘴角一击。蓦地手腕一紧,腕骨“咔嚓”一声剧响,只觉整条手臂疼痛不堪,深入骨髓,险些晕了过去。
那少女道:“这便是什么雁翎锁么?功夫脓包得紧,只怕是还未练到家吧!”
她得势不饶人,手肘一格,娇叱一声:“去!”顺势一运劲,远远将齐倩掷了出去。
那力道竟是大的出奇,齐倩腕骨既断,拿椿不住,身子不由自主,跌向西角大木柱子,拦腰击在木柱之上,只见木屑纷飞,齐倩身子受阻,复跌在雪地之上,她只觉心如刀绞,闷哼一声,便不再作声,晕了下去。
这几下兔起鹘落,快如闪电。那少女一招占先,抢上前去,桌上那柄“泣剑”已实实握在手中。陶左谦见她眨眼之间,猛下杀手,眼见齐倩横卧雪中,生死未卜,不由得怒怼万钧,喝道:“好心狠的女娃娃!”
暴喝声中,须发戟张,满腔愤怒,蓦然发作出来。一双肉掌使出十层力气,去势汹汹,分袭那少女东南西北四面,登时将她全然裹罩住。
那少女闻他怒吼,不禁心窃骇然,手中“泣剑”奋力一挥,欲消去他刚猛无俦的力道。遽然激力扑面,呼吸陡窒,胆寒万千,拔步疾退。陶左谦喝道:“哪里走!”身形晃动,快如追云逐电,拦在她身前,挡去了她退路。
陶左谦见她无路可退,面色阴沉,问道:“小娃娃,你师父是谁?令尊是何人,何故这般心狠手辣,无故伤人?”
那少女又是“咯咯”一声清笑,露出两个浅浅酒窝,柔声道:“陶伯伯,你是武林前辈,我刚死了爹爹,你又怎么下得狠手欺负我这个后生晚辈?不怕传讲了出去,他人暗地里道你的不是么?”
陶左谦面露阴鸷,怒声道:“我懒得理会你胡言乱语。陶某磊落一生,岂会在乎他人的闲言碎语?快说!你师承何处,这小姑娘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伤她?快说,快说!”说到后来,已是咬牙切齿,声色俱厉。
他说话之间,掌中暗提真气,十指如钩,只要那黑衣少女滋生逃念,便即出手扣住,绝不容她逃走。
那少女仍是不答,手中紧紧攥住“泣剑”,侧目望了望雪地兀自昏迷不醒的齐倩,冷声问道:“陶前辈,我且问你,这人是不是柳苍梧的弟子?”面色沉重,竟然改口称陶左谦为“前辈”。
陶左谦道:“不错,你既认识她,为何还要下如此重手?”
那少女俄然双目噙泪:“既是如此,那便对了,莫说我震伤了她,就算我杀了她,也算是一命抵一命,怨不得别人!”
陶左谦干笑两声,疑惑道:“她年纪轻轻,难不成与你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那少女狠声道:“她与我怎会有仇?只是我爹爹却是丧命于她师父的手下!”此言一出,却犹如半空中打了个晴天霹雳,陶左谦不自禁走上一步,双目翕合,精光四射,直直逼视那少女双眸,寒声问道:“你说什么?”
“家父便是凌震天!”那少女一字一句地说道。
陶左谦神色凝重,暗自防备。须知九玄门处于滇黔一带,用毒功夫怪样百出,教人防不胜防。他与川滇黔一带帮派毫无交情,此刻一听,轰然道:“慢着!你爹爹与柳苍梧柳大侠素无过节,怎会命丧于他手?此中缘由,恐怕纠缠不清,一时也难以辩解。”
那少女退后一步,淡淡地道:“江湖之中,道貌岸然之侪难道便少了么?有人口口声声说是为国为民,私底里却去干龌龊的勾当。陶前辈,家父喉骨断为十八截,试问当今江湖之中,除了‘云横秦岭’柳大侠的成名功夫‘雁翎锁’之外,有谁的锁打功夫还会如此高明?”她“高明”二字说的极重,语意暗含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