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野兔奔上山来,凌苏雪如何肯失去如兹良机,双足在雪地上一踮,身子霍地高起四五尺,待落下之时,右手往怀里一探,撒出两枚透骨钉,一枚打中野兔臀部,一枚打在它的右足上。
两枚透骨钉都是涂了极为厉害的麻药,野兔中钉,向前一个踉跄,不防前面便是陡坡,往下只一滚,骨碌碌直滚到山脚边,随即不动了。
凌苏雪大喜,跟着贴在地上滑了下去,伸手就去抓野兔后腿。
一阵寒风过处,前面杂草之中蓦然露出一只人的脚来。凌苏雪心间一颤,忍不住喝道:“谁?”
半天不见响应,小心翼翼贴将过去,拨开杂草一看,只吓得轰然后退,坐倒在地,面无血色。
原来杂草之中,竟然放着一具无头尸体。那尸体衣衫凌乱,似乎是死后给人动过衣裳。
凌苏雪吃惊半晌,才回过神来,想到此地竟然有死人,呕心之意大起,再也不想,努力想将之遗却。
其时正逢宋元更替之际,战火烽烟大起,在密林深处发现死尸,本来并无甚不妥,只是在凌苏雪心中,见了这一具尸体之后,大为晦气,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她提着那只野兔,奔下山坡来,当即在一处灌木后洼处,以贴身短刀将野兔杀了,把皮毛寸寸割了下来扔在树木丛中,在雪水中洗涤干净,站起身来,便欲返回破庙。
她方站起身来,只听得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人声,只是相隔甚远,无法听清。
只过了片刻,声音已极为清晰,并伴着踏雪疾行的声音。
凌苏雪将身子缩在林后,听脚步声是三人。
只听一人道:“三哥,此话当真么?”
另一个人接口道:“千真万确,我是听玉蝶楼毗邻的酒肆伙计张家小二亲口陈述,当时他躲在对面偷窥,虽然数年已过,可是他口中的之人,模样与老帮主极为相似。如此想来,老帮主的确去过玉蝶楼中,他还说,老……老帮主还与人经一场剧烈打斗,那人是个老头子,凶巴巴的,我猜是弓未冷。”
“可你怎能确信就是咱们老帮主无疑?”另外一个人穷追不舍地问道。
刚才那声音道:“那小子本来打死也不说,小弟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挑断了他的手筋,逼迫他说出实话。”
另一个陌生的声音道:“三哥,你未免心太狠了,那酒肆的伙计不过是街坊平民,你居然都能下的了手!”
凌苏雪越听越觉得声音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是何人,屏住呼吸,心中暗道:“到底是谁?”
琢磨之间,三人脚步已近了数丈。那“三哥”突然“嘿嘿”发笑,道:“人在江湖,手段不狠辣,早晚要吃亏!四弟是读书人,却这么迂腐,时刻抱着大仁大义之心,四弟啊,不是我说你啊,你宅心仁厚,早晚要吃亏的。”
刚才那追问的声音说道:“好,他还说了些什么?”那个“他”,自然是指他们口中的什么“张家小二”了。
“他说老帮主身旁,带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那少年使的是剑,剑法尚甚是凌厉脱俗。”这话是那“三哥”说的。
凌苏雪心道:“他们说的是鱼幸。”只听“三哥”续道:“他还说了,那柄剑约摸五尺来长……”凌苏雪心道:“他说的是这柄泣剑。”
不禁望了腰间的剑一眼。心里想道:“我之所以夺剑,只为了报父仇,却被鱼幸那臭小子曲解了意思。”
只听他续道:“……黑暗之中看的不是很清楚,以小弟之见,定是那柄‘泣剑’,错不了。”
他“错不了”三字甫一出口,凌苏雪登时冒出“真的假不了”这五个字来,心下雪亮:“原来是无剑帮中的吕顾黄三人。”
踏雪疾行的,果真是吕天冲,顾玄遗和黄修渊无疑。
三人冲散元兵围截之后,提着蒲福延从梧桐岭上下来。
他们武功虽好,终究是抵敌不过元兵,顾玄遗受了箭伤,吕天冲和黄修渊也都受了轻伤。三人在许家集养伤,一边逼问蒲福延当日泉州一役的状况。
岂知蒲福延与他老子蒲寿庚的脾气大相径庭,无论他们用如何手段,都给他三人来个充耳不闻,有时还以他太师父“弓未冷”的名头来压人。
三人之中,顾玄遗脾气最为暴躁,每一次跟他吹眉毛瞪眼睛,几次欲要一刀将蒲福延杀了,都给吕黄二人制止住,说什么帮中“烟柳琴箫”四位长老的下落,还得赖他。
如此一来,三人对他倒也无计可施。只能每日喂他吃喝,服侍得像一位贵公子似的。顾玄遗恨得牙痒痒,暗暗下了个决心:“有朝一日,老子定要把你这小杂种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