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幸充耳不闻,待他发话之际,霍地抢步越过两人,一拳朝那恶汉打去。拳惊四面,显是用尽了全力。
南松子未曾料到他说出手便出手,见他身形一动,暗呼不好,喝道:“留下吧!”
长身一跃,鱼幸身形快,他却更疾,已凌空飞起,如一道闪电扑向鱼幸身后,道袍之中倏尔大拳一伸,抓打鱼幸的后心要害之穴。
鱼幸尚未打到那恶汉子身上,忽闻身后南松子道长浑身骨骼噼里啪啦一阵响动,心念一转,已来了计较,当下身形一措,步法慢了些许。南松子生平自负轻身功夫极为高明,这时见鱼幸慢了,心中大喜,一拳直发鱼幸后心窝。
鱼幸闻声辨位,甫及南松子拳头送到,五指陡然挓挲,掌心送到了南松子拳头之上。南松子大喜过望:“这小子自己作死么?”
心念未落,只听得“波”的一声,拳掌相交,南松子收势不及,退后一步,随即后足一蹬,方才站稳。
鱼幸只感一股大力猛然侵袭在整条手臂之上,他投机借力一跃,长掌一送,直扑那恶汉的胸口。
那恶汉见鱼幸奔走不及南松子迅捷,正要叫好,哪知兔起鹘落之间,始料未及之下,一掌已迎面而来。这一下是万万闪躲不过,恍惚之中,自己胸口似乎压上了千斤巨石,在众人南松子与那番僧的惊呼之中,身子凝立不动,慢慢蜷成一团,若一堆烂泥,轰然痉挛倒地,已是不能活了。
南松子心下骇然,这少年投机取巧,借自己之力去打他人,可说是聪慧达人。
心底里只觉得这少年掌力用得恰到好处,寻常习武之人,拍对手一掌,必定将身子拍得飞将出去,可鱼幸这一掌去势汹汹,那恶汉的双脚却没有移动一丁点,悄无声息中已经毙命,大出意料之外,心想此地不宜久留,否则脸上无光,当下抱拳道:“小公子掌上功夫恁地厉害,老道自愧不如,敢问公子名号,他日有缘,老道再来讨教过。”
鱼幸心道:“这老道士想问住我姓名,以后好来与我纠纷为难。师父常说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万万是不能纠惹是非的,我且编个假名给他,让他日后找不到我,也就是了。”
还没开口,那抚琴老者就扬声道:“公子便是公子,哪里还分什么小公子,老公子的?老道士记住啦,他叫倪竹踪!”
南松子冷冷地道:“原来是倪公子。”回头对那抚琴老者狠狠地道:“老……先生别忘了酉时之约……”
那抚琴老者面色一惊,却打断他的话道:“不是倪公子,是倪竹踪,可别忘啦!”鱼幸心念一动,暗道:“倪竹踪,倪竹踪,我何时成了这老道士的祖宗了?”
南松子没想到那老者与他玩弄文字,一时没缓过来,将“倪竹踪”三字信以为真,记在心底,一抱拳道:“好,倪公子,就此别过!”
向那番僧一招手,那番僧嘴里犹自叽里呱啦叨个不停,多半不是好话。
二人不再理睬他,那番僧不情愿地抱起那恶汉的尸身,转身跟在南松子的身后,扬长而去。
鱼幸见那小女孩屈死,心生凄凉,不由自主地走将上去,将她抱了起来,轻轻在她安详的脸上抚摸一下。过了半晌,方将她尸体放在地下,一时彷徨无计,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背后人声聒噪,人群中窜出一个中年妇人,紧紧拽住鱼幸小腿,放声嚎啕大哭,一边呼天抢地:“小燕儿啊,你死的好惨哪!小恶贼!你害了我家燕儿的命,生时疾病缠身,吃的下,拉不出!舌头生疔,全身灌脓……呜呜,死后入十八层地狱,下油锅,阎王老二剥你的皮,抽你的筋……啊呜!”
一时涕泗横流,像断线的雨哗哗滑落。
鱼幸给她抱住小腿,动弹不得,从她的话中,已知道她是这小女孩的妈妈。
这妇人说话恶毒,想是在家中河东狮吼惯了,此时误认鱼幸打死了她心头之肉,污秽之辞顿溢口舌。
鱼幸心想:“她罹逢丧女,心中之苦,定是重逾千斤,随她骂上几句,又打什么紧?”当下一动不动,也不还口。
那妇人见他不动声色,骂得更厉害:“小恶贼,你娘胎未出,老爹得了大病死了!三岁丧母,死后也没人收尸!你生儿子没屁眼,娶个丑恶女当媳妇,啊呜……”
蓦地里一人高声骂道:“疯婆子,在这里疯言疯语的,嚎些什么?”
鱼幸正要回头看时,忽觉得膝盖右下“阳陵泉”一麻,随即身后飞出一脚,将那妇人踢得滚了出去,妇人犹自不停,放声大号。
鱼幸大吃一惊,突地又是“京门”上一麻,腰间登时酸麻,给人提了疾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