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时间,凌苏雪那日的话在耳边萦绕: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千里,如何能蜗居一生?再说了,你堂堂七尺男儿,难道便不娶妻生子,延续香火?
想到这些,心里竟然烦躁得很,不知道意欲何为。嘴上叹道:“可惜我有要事在身,否则我也陪你去看看这些漂亮的景致。”
陆秋烟道:“你也可以一边游览秀丽风景,一边做你的事哪。”鱼幸面色一峻:“那可不成,师父对我疼爱有加,我若不尽快找到他老人家,心里总是不安的。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来欣赏景致?”
陆秋烟望他一眼,欲言又止。鱼幸低头沉思,并未发觉她这举动。陆秋烟见他不理不睬,伸手在怀里摸揣,过了好大一会儿,“咦”的一声叫了出来。
鱼幸听了声音,看她一眼,问道:“怎么?”陆秋烟失望地道:“不见啦。”鱼幸茫然不解,道:“什么不见了?”陆秋烟头微微一侧,说道:“鱼大哥,你和我匆匆相逢,只因你要事为先,便又要分别。我本拟送你个东西,给你留作纪念,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我弄丢了。”
鱼幸心里道:“真是女孩儿心性。”却不忍拂她之意,微笑道:“你要送我东西,并不生定要你丢了的哪,你送我小猫小狗,桌子椅子,碗碟筷子,那也是好的。”
陆秋烟沉吟一下,看了看手中的筷子,只觉得做的极为精致,心中一动,脱口而言道:“那我便送你这一双筷子。”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反复揩拭了几下,递了过来。
鱼幸万没料到自己的戏谑之话,她竟已作真,只得收下,随意揣在怀里,笑道:“多谢啦。”陆秋烟嘴角含笑道:“你单单感谢我,却还不够呢,假如有缘,待你办完你的事之后,但教相逢,莫忘了我。若是不能相遇,这双筷子就算是损了折了,你也不可将它们扔了。”
见她说得纯真无邪,鱼幸心里砰然一动,答道:“好,我答允你。”这五个字,全出于衷心,实是肺腑之言,绝无一辞敷衍。陆秋烟听他答应了,笑靥如花,满心欢喜。
不自禁羞涩,将眉目一垂,见到桌子上还有一双筷子,两只筷子紧紧相依,并未分开,心中一动,看了对面的鱼幸一眼,登时满脸通红。但筷子已送给对方,想要回便是失了礼数,心里却暗道:“我怎么会没来由地这样胡思乱想!”
两人吃得饱了,正要叫唤店小二过来结账。忽听得门外脚步踏踏,走进六条汉子来。店中众人听得脚步声震响,都抬头望去。
但见这六人二高四矮,高的像两根竹竿,矮的活像四个陀螺。唯一相同之处,六人都是一番打扮,身着黑色素服,脸显悲戚之色。店中食客见这六人打扮古怪,都不禁低声议论起来。
六人找张桌子坐下,一个瘦高汉子叫道:“小二家,麻利点,给我们上四斤牛肉,越辣越好。再上四斤米饭,素菜就不消了,都上腥辣的。”腔字不正,语音生硬,与河北的迥然不同。但中气十足,震得耳膜呜呜一响,乃是个会家子。店小二听了吩咐,忙下去备菜,撺梭也似的。
陆秋烟低声道:“这是西南一带的口音,多半是滇黔的。岛上的有几位账房先生是云南人,说话的口音和这几个汉子极为神似。唔,你看他们虽然神色难受,也是神采奕奕,定是武林中人。”
鱼幸知凌苏雪是西南人,可与她相处月余,并未听她说过西南话,是而不知。听陆秋烟说是西南话,不禁佩服。陆秋烟又低声道:“这六个汉子的穿着忒也奇怪,不是家里死了人,便是家中出了事。”鱼幸伸指在唇上作个禁声的表情,轻声道:“低声则个,别让人家听见了。”
那六人对二人的对话似无听闻,谈论着自己的事。
一个高瘦的道:“既然知道了杀害帮主的凶手,哪怕他个龟儿子功夫再高强,咱们拼了死,也要雪此大仇。”
另外一个胖矮汉子道:“这可不成,家师说了,现下正值帮主殂亡之际,帮内群龙无首,当务之急,乃是选出帮主,共商大计。”
之前说话的那个人道:“这个却不急,我师父说了,要待手刃了老恶贼,祭祀帮主在天之灵,才能推选一位德高望重之人做帮主。”说话之间,店小二已端了菜上来。六人一边进食,仍是谈论不休。
陆秋烟小声道:“原来这六个汉子是死了帮主,才着黑色素服的。这六人似乎意见不和呢。”鱼幸道:“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我们还是别听人家说话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