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秋烟忧心忡忡地道:“我也不晓得。这沧海恁地大,海上定是有千千万万个岛屿,可是咱们划了近一日了,都还没逢到。”
鱼幸柔声道:“你也无需气馁,常言道操之过急,百害而无一益,慢慢找,总是有的,若是咱们真在这海上划了十天半月,就算落海身亡,也是死得其所。”话虽如此,心里却想:“有陆姑娘伴着我,就算是死了,也不枉了。”
陆秋烟听他说得风趣,忍不住“噗嗤”一笑,说道:“自古以来,便没听说过落海身亡是死得其所的。”
鱼幸点头道:“正因古来无人,才叫死得其所,哎哟,不对,落海而死有一个。”
陆秋烟问道:“谁?”鱼幸故卖关子道:“你不妨来猜上一猜?”陆秋烟沉思片刻,说道:“我猜不出来。”鱼幸道:“那好吧,他么,便是书滕王阁……”
陆秋烟恍然大悟,打断了他的话道:“你说的是王勃?”鱼幸道:“不错。”陆秋烟道:“据说子安是南下探亲,渡海溺水,却没有死在海里,更不消说是死得其所了。”
鱼幸“呵呵”一笑,道:“不错,他溺水并未死去,而是渔夫将其救起,惊悸而亡,落下了千古的笑话,因此啊,我和你万万不可重蹈他的覆辙,要是被吓死了,岂不是落下第二个笑话?”
陆秋烟道:“虽是笑话,但他的文才学识,却是极为厉害。他幼年时就非常聪慧,六岁便能做诗,且诗文构思巧妙,词情英迈,当时他父亲的好朋友杜易就称他为‘王氏三株树’之一。他九岁之时,熟读了颜师古著的《汉书》之后,撰写的那十卷书,叫什么去了?”
鱼幸沉思片刻,道:“你说的是《指瑕》?”陆秋烟道:“正是。所以他的文学造诣,当真令人钦佩得紧。”
鱼幸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方才我是与你戏谑来的,你千万不要当真。其实师父与我说起他时,便十分推崇,以我来看,杨炯,卢照邻、骆宾王虽与他共为‘初唐四杰’,还是他最为厉害,我认为排名为‘王杨卢骆’最为妥当,你觉得呢?”
陆秋烟“嘻嘻”笑道:“我也是这样认为的。鱼大哥,你熟读诗文,想来也是极为厉害,若有空,我倒想和你讨教讨教。”
鱼幸道:“好啊,咱们要是能够安然出去,自当奉陪到底。”
陆秋烟道:“正所谓处涸辙以犹欢,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时下虽然是厄境,定然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时候。”
鱼幸道:“是呀是呀。”抬眼往东边望去,忽然叫道:“哎呀,祸不单行!你看那浮过来的是什么?”说着伸手一指。
陆秋烟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也是凛然大惊,只见不远处的海面上漂浮着一个东西,正缓缓向前移动。
“莫不是鲨鱼?”她心中当先冒出这个念头来。再复盯着看了数下,只觉得鲨鱼绝非如此之小,心中好奇心大起,拨动船桨,徐徐靠近。
鱼幸脸色一变,问道:“陆姑娘,你干么?”
陆秋烟道:“我看那浮着的不是鲨鱼,倒像是一具尸体,若真是死人,那倒好了。”
鱼幸心下大奇,盯着看了片刻,果觉那东西真像一具尸体,问道:“是死尸,倒好了?有什么好的?”
这时小船离那东西越来越近。陆秋烟道:“你想啊,若是死人,不定这周围便有小岛。”
鱼幸心想极是,道:“陆姑娘所言极是。哎哟,这东西真是一个死人,你看他身上,还有衣衫。”
陆秋烟听他一说,看了一眼,说道:“果然是!”这下已不顾手臂酸麻,将小船划得更快,不消一会,已赶上那具死尸。
但见海中的死尸背脊处高高拱起,只有一条右腿,左边裤管漂浮在海上,随水波左右荡漾,阴森森的好教人害怕。
鱼幸看了这般情景,心内一紧,想道:“莫不是他?”越想越是害怕,对陆秋烟道:“陆姑娘,你把小船打转过来,我去看看。”
陆秋烟道:“怎么?”将船身一旋,鱼幸坐的这一头便向那死尸靠去。鱼幸待得愈近了,二话不说,倏尔伸手就朝那东西抓去。
陆秋烟问道:“你干么?”话未说完,尸体已被鱼幸抓了起来,“蓬”地放在甲板之上。
陆秋烟“啊”地一声惊叫,却听得鱼幸高声叫道:“是他,是他!果然是他!”
陆秋烟兢惧之意渐去,放眼扫了两下,见被鱼幸抓上来的尸体一脸浮肿,双目泛白,早已死去多时。
她定了定心神,问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