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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军陆战第二团团长沈星一中校毕业于陆大短期91届,严格地说,他应该算是一个陆军军官,但由于海军陆战队的特殊地位,以及部队初创的关系,这种问题也就不值得追究了。
“你们就那么肯定对方全部是民团?”沈星一认真地看着李玮和刘海文问道。
刘海文坚决道:“属下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像我军在明石川港附近登陆这种紧急的情况,对方应该立即派出最强的力量将我军一举赶下海去,但是前来进攻的却是如此不堪一击的民团组织,可以证明,敌军在附近确无强大的正规部队,我军可放心大胆向前挺进,在后继部队赶到前即歼灭当面之敌,占领港口。”
沈星一犹豫道:“可是,丁司令给我们团的任务只是占领和巩固登陆场,攻击港口的任务应由后继的禁卫第一团及讨逆第四支队等部去完成……”
“团长,”刘海文激动起来,“战机稍纵即逝,若一味等待后继部队,拖延时间,只怕情况有变,我军错失良机,将来必后悔莫及。且古人云,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丁司令事先并未看到形势之变,自然无法设定完全之策,只要团长一声令下,我全团一千六百弟兄必死心塌地随团长前往建树大功!”
李玮一边心想这刘海文不愧是个秀才出身,说起话来还有点味道,一边也附和道:“团长!您下命令吧,我们一营跟定您了!”
三营营长余大龙也过来凑份:“团长,我也觉得刘营长说的有道理,您就考虑考虑吧。”
沈星一没有立即表态,却叫参谋拿来地图,把地图在沙滩上,蹲下来细细查看,众人知道团长需要时间思考,也一起蹲下来看地图。
数分钟后,沈星一缓缓起身,众人赶紧起立,听得团长下令:“一营据守滩头阵地,配备迫击炮排和山炮连一排,掩护禁一团登陆;二营三营随直属队一起向港口前进,二营在南,三营在北,第一目标为市政厅,第二目标为火车站,第三目标为港口,如途中遭遇敌优势兵力阻击,则在查清对方番号和大概兵力、火力情况后交替掩护回撤,不得恋战!”
“是!”三位营长齐声喊道,各自回到部队,不久,二营三营就动了起来。
大约一小时后,沈星一率领他的千余名官兵轻易夺取了市政厅,途中几乎未受任何损失,沈星一并未因此而得意,反倒忧虑起来:“世上真有这样的好事?如此重要的一个港口居然没有设防,如果不是敌军指挥官傻掉了,那就很可能是个圈套。”
这时,二营营长刘海文跑了过来:“团长,市政厅附近清理完毕,可以继续前进了。”
“先等等……”沈星一跳下马来,一口气爬上市政厅的顶楼,从一扇镶着花边的西洋窗户望出去,只见近处挤满了带院子的木头楼房,远处则交替着显现工厂厂房和烟囱的轮廓,纵横交错的街道狭窄却干净,一条稍稍宽阔些的大马路和从城区北边绕过的铁道构成了城区交通的骨干。
“团长,怎么了?”刘海文跟着跑上来,一阵阵地呼出白茫茫的水气。
“我在想,如果敌人埋伏在这市街之中,等待我军深入之后,突然杀出,与我军近身混战,在如此狭窄的地方,我们的火力优势将无从发挥,我军就危险了……”
刘海文不屑道:“那些乌合之众,即使真的打肉搏战,我们也决吃不了亏,团长,快走吧,三营已经按计划向火车站进发了。”
“叫人把三营召回来,同时派人与滩头阵地联系,我怀疑这是个精心策划的圈套。”
“不会吧……”刘海文话未说完,便听到一阵混合了枪声、杀声和惨叫呼号声的喧闹,他急忙凑近窗前,只见市街之上,神奇地冒出了无数手执火器兵刃的军人或民兵,直向自己所在的位置涌过来。
“我们中计了!”刘海文惊呼道。
“知道了,”沈星一拔出随身的左轮手枪,“快去集合你的部队,告诉他们,不要乱,都撤到市政厅周围,这边有大炮支援他们!”
“是!”刘海文拔出枪跑下楼去,差点与正往上跑的警卫连连长撞了个正着。
“团长!四处都是敌人,我们被包围了!”警卫连连长林太平中尉慌慌张张地嚷道。
“知道了,”沈星一冷冷道,“你跟我下去。”
“可是,这太危险了,敌人的狙击手会……”做为警卫连连长,林太平首先关心的是团长的安全。
沈星一边走边说:“所以要让你跟我一起,如果有什么不测,也好有个人收尸。”
“团长……”林太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乖乖地跟着沈星一下了楼。
市政厅前的广场上,炮兵连已经把火炮架设完毕,五门五七山炮分别朝向五个街口,还有一门安放在市政厅大门口,以作机动使用。机枪排的三挺马克沁机枪被扛进了市政厅大楼,安放在二楼的窗口和阳台上,射手们用各种各样的家具和装饰品堆放在机枪边上做为掩体——鬼知道那些木头和棉花有个屁用。警卫连的战士们砸烂了市政厅大楼上下所有的窗玻璃,向外伸出毛瑟或曼利夏步枪的七点九二毫米枪管,这些窗口都又大又宽,甚至还有落地式的,根本没有东西遮掩射手的身体,而家具什么的又被机枪排的人抢光了,所以实际上那些步枪手是“光着身子与敌人对射”(林太平事后回忆道)。二营的人从海那边逐渐向市政厅退却,很快聚集到了市政厅周围,布成三层排枪阵列,在机枪和大炮的支援下暂时打退了敌人的疯狂冲击。三营则在靠近火车站的市街中陷入了苦战,三营营长余大龙率部向南拼死突围,终于冲到了市政厅一带,部队却已损失过半。
混乱的状态只持续了不到半小时,明石川的市街又恢复了安静,双方都在舔着伤口,积蓄精气,准备再战。
“二营阵亡十八名,重伤十一名,失踪十三名,共减员四十二名,另外,和滩头的联系也中断了。”二营营长刘海文向团长报告道。
“知道了,”沈星一转向三营营长余大龙:“余营长,你没事吧,听你的警卫排长说,敌人竟冲到了你身边不到两步的地方。”
余大龙双脚一磕,挺直胸膛:“谢谢团长关心,属下自知作战不力,致使三营半小时内失踪二百二十一名之多,罪恐难赦,愿听团长处置!”
“少说废话,我处置你,谁处置我啊?你们是我带过来的,只有我才有资格对你们负责。”沈星一说着摸了摸呢子料的校官军服口袋,发现自己忘带了某件东西,便去掏刘海文的黄色军大衣口袋,搞出一包哈德门烟,先往自己嘴里放一根,再递给余大龙两根,然后把剩下的半包烟扔还刘海文。
刘海文接过那半包烟,心中不安,面露愧色:“团长,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判断失误,害死三军。”
沈星一给自己点上烟,把火柴盒丢给余大龙,对刘海文道:“不要把自己抬举得那么高,在我完蛋之前,我们团还轮不到你决定大家的生死。外面有一大群疯狗,正准备把我们撕成肉片,不想死的话,快去自己的营里指挥战斗吧。”
“是!团长!”余大龙和刘海文敬过礼,各自怀着不同的感动之情回到了自己的战斗岗位。
很快,无数的疯狗开始嚎叫,然后是密集的枪炮声与凄厉的惨叫声,整个明石川市街都被癫狂、流血、燃烧、毁灭所包围,在真正的战场上,战争所带给人们的,不过如此。
市政厅周边建筑物林立,其中几幢独立的楼房早被刘海文的二营占据来做为市政厅大楼的屏障,这几幢楼房自然成了敌军攻击的焦点。
刘海文身处一幢欧式的三层小楼内,四连一排和警卫排的六十名战士聚集在他身边、头顶、脚下,手忙脚乱地向蜂拥而来的人群射击。
“不要慌!不要乱!我们有机枪和大炮支援,敌人冲不近的!”刘海文从楼上到楼下,又从一楼直上三楼,为战士们鼓劲。
敌人倒下了一批,涌过来一批。有人停下来射击,有人停下来睡觉,有人向前冲锋,有人向前死亡,有人推来大炮准备开火,有人中了弹片脑浆迸散。街道并不宽阔,堆满了死人和活人,活的人将要死去,死去的人不再复生。
一小队叛军占据了欧式小楼对面的一座小酒馆,从二楼的窗口和掀开了瓦片的屋顶上向刘海文等人射击,子弹打在窗框和身体上,溅出完全不同的两种物质,刘海文胸口中了一弹,倒在打过腊的松木地板上。
“营长!营长中弹了!”一名战士在大叫。
“医官!快去叫医官!”警卫排排长在大喊。
“弟兄们!营长给那帮兔崽子打中了!咱们跟***拼了!”四连一排排长在怒吼。
“拼了!”四五十名战士迅即上好刺刀,跟随一排排长冲杀出去,却很快淹没在汹涌的人潮中。
警卫排排长与几名战士一起把刘文海和其他三名倒下的弟兄抬回了市政厅,不久,那座小楼落入了敌人之手,然后,炮兵连集中三门五七山炮把小楼轰成了一堆燃烧的垃圾。
市政厅内,马克沁机枪和五七山炮的轰鸣声不停回荡,一楼大厅里横七竖八地躺着抢回来的尸体,地下室则挤满了或呻吟或嘶叫的伤员,血的红色、绷带的白色和军服的黑色交合混杂,刺鼻的血腥味拌着酒精味四下弥漫。
“刘营长怎么样了!”沈星一抓着一名医官的肩膀摇晃着叫道。
医官手举截肢用的砍刀摇摇头:“可以抬到大厅去了。”
沈星一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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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石川市街成为死尸堆积之所的同时,大岁海岸的清军滩头阵地前,更多的活人也在争先恐后地从世间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