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思孝说道:“常贼防范甚严,咱们派出去的斥候很难靠近,只能远远观望。他带了有多少的粮秣,一时间,还难以探查清楚。不过,从他行军走过的道路上来看,辎重车不算少,而且都很重,压出来的车辙很深。”
“也就是说,短日内,他是不会缺粮的了?”
“怕是如此。”
蔡子英向赛因赤答忽、王保保拱了拱手,说道:“既然短日内劫粮的可能性不大。卑职请大帅、少将军,今夜即遣军出城!”
“出城?”
“正是!常贼趁夜雨疾行,不管他是不是为了去取我羊角庄,但对我单州来说,都是一个机会!”
“机会?先生的意思是说,我单州可以与羊角庄呼应,围击常贼?”
“不错!今夜出击,对我军有利三,对红贼有弊三。”
“三利为何?”
“我临汾军初至,诸将无不求战若渴,此我之一利。虽然下雨,只是细雨,对我骑兵无碍,此我之二利。羊角庄已驻有我军,占有地利,足为呼应,此我之三利。”
“三弊为何?”
“常贼初至,本已士疲马倦,却自恃骁勇,不待休整,便冒然进军,此彼之一弊。据报,常贼部多步、少骑,此时雨虽小,亦对步卒结阵不利,此彼之二弊。常贼趁雨夜拔营,以为我不知;我军趁雨夜出城,只要隐秘得好,金乡杨万虎、蒲水赵过却定然会不知,外无响应,此彼之三弊。”
“三弊,三利,……。”
“我军有此三利,而彼却有三弊。败之易如反掌!”
却正是:趁天雨,牛刀小试,渡黄河首开攻战,常遇春要夜袭鞑虏;因地利,大显身手,援单州初露锋芒,蔡子英欲反击红贼。
察罕的幕府中,他最信用的谋士当数李惟馨,余者如孙翥、赵恒,蔡子英也是一个。李惟馨因为最得重用,所以常年随在他的身边,参议谋划,少有外派;而孙翥、赵恒、蔡子英等人,有时会派去给部将,担任谋主,像这次便把赵恒给了王保保;至若蔡子英,则是多随在赛因赤答忽左右。
察罕的这种安排,一来,是为了增强诸将的作战能力;二来,也不排除有监督各军的意思。所谓监督,倒也不是怕赛因赤答忽、王保保生异心,--赛因赤答忽是他的内弟,王保保是他的义子,他又没有亲子,明摆着打下的江山将来肯定是要给王保保的,说实话,这两个人也没有必要生异心,目的是为了能更好地令行禁止,打起仗来,可以如臂使指。
不过,也因了这层关系,诸将往往都会对上边派下来的谋主比较尊重。此时听了蔡子英之言,赛因赤答忽微一思量,便即做出决定,说道:“先生此计,诚然妙哉!正可行之!”问王保保,“保保,你以为如何?”
他是王保保的生父不假,但王保保又是察罕帖木儿收养的义子,就地位而言,尚在他之上,且是单州军的主将,若是私下,自然可以亲近,然而,出军作战却涉及公事,所以,不能不问上一句。
--,其实,赛因赤答忽和王保保名为父子,关系并不怎么密切。王保保“生而敏悟,才器异常,幼多疾,忠襄以母舅氏视之如己子,遂养于家”。打小,王保保就被察罕帖木儿养在了家中,可以说,他是跟着察罕帖木儿长大的。血缘再近,见面少,感情上自然会有些疏远。
赛因赤答忽有三子一女,相比王保保,另外的两子、一女,更像是他的孩子。他的次子名叫脱因帖木儿,现也在军中,不过此次没有随行同来。
“蔡先生分析得很透彻了,我有三利,贼有三弊。孩儿以为,此计可行。”
“好!”
赛因赤答忽也是体谅王保保,略微沉吟,用商量的语气,接着说道:“保保,你部屡经大战,尚未休整过来,此次夜取常遇春,便用俺军如何?”
“依父亲所言。”王保保恭敬地答道。
他同意,赵恒有异议,说道:“大帅,临汾军士气高,出城夜袭固然适用。但以卑职所见,临汾军毕竟道路不熟,最好,还是选用我单州军一部为前导。如此,方可确保万无一失。”
赛因赤答忽从谏如流,接受了他的意见,转顾诸将,笑道:“上午,俺问你们,谁敢去挑常遇春,尔等皆争先踊跃。已到用武之时,谁愿去之?”
一人出列,昂然应道:“末将愿往!”
但见此人,豹头环眼,八尺身材,亮银甲,红战袍,在城楼上、夜雨下,这么出列一站,颇有龙虎之姿,不是别人,正是虎林赤。
他乃河南人,是个绿睛回回儿,虽然在元军中的名声不及关保、貊高,却也是一员赫赫有名的骁悍勇将,胯下骏马唤作黑麒麟,善使一杆乌黑点钢枪,冲锋陷阵如飞虎,掣旗斩将是能手。乃元军中有数骑将之一。
早在汴梁三路北伐时,此人便曾在潞州铁骑谷,大败过关铎;更在去年,察罕帖木儿入侵益都的时候,参与了济南一战,曾与赵过、邓承志等人交过手。邓承志并因此战而身负重伤。随着他出列,又有两人站出。
一个陈明,一个董仲义,是他部下的两员偏将。
--,日前,邓舍在益都“论将”时,提起过他三人的名字,认为在燕军中,唯有“高延世”可以当之。
见他出列,赛因赤答忽大喜,说道:“有将军出战,败常遇春,如反掌观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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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王保保和赛因赤答忽的关系。
“(至正)二十六年(1366)二月,(扩廓帖木儿)自京师还河南,欲庐墓以终丧,左右咸以谓受命出师,不可中止,乃复居怀庆,又移居彰德。”
这个“欲庐墓以终丧”,指的就是为赛因赤答忽修整墓地,并前去尽孝服丧。从这几句可以看出,他虽是察罕的养子,但并没有因此就割弃了与赛因赤答忽的父子关系,但因为左右的劝解,就放弃了这个打算,尽管当时确实战事比较紧急,可似乎也可由此看出,其父子的关系并不亲近。而且,因为他是察罕养子,所以无论是从宗法,还是从习俗上来说,实际上都已被认可是为察罕的后代,当时大约也没有人因此而奇怪。
至少,没见有因此而责斥他的。朱元璋一样赞他为:“天下奇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