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军粮秣不多,难以久持,这是元军知道的。装作断粮撤退,诱敌出城,然后决战。表面上这是可行之策。邓舍却摇了摇头,说道:“此策固然可行,我也已经想到了。但鞑子连败,必然小心。用此计,或者可以诱其出城,但出城的肯定也不会是全部主力。一战不能尽歼,到头来,还是得陷入僵持。而且,我军好容易得金乡、屯蒲水北岸,一旦撤退,就等同把这些要地拱手让与了鞑虏。而又不能一战将之尽灭,再战难矣!”
“如主公之见?”
“单州之战,难竟至此!居然连先生也无良策。”邓舍起身,踱步室内,停在门口,远眺天空。时当薄暮,阴云疏雨,三点两点,打在院中芭蕉上,清脆入耳。他看了会儿,说道:“我倒是想了一个办法,但还不够完善,有需要解决的麻烦存在。”
“是什么办法?臣愿闻其详。”
“既然不能用堂堂之阵胜之,便干脆出奇用险。”
“怎么出奇?如何用险?”
“鞑子闭城不战,是为了消耗我军粮秣;那么,我军是不是也可以在粮秣上下些功夫?军报上言:‘鞑子之粮,皆在单州’。令阿过全师渡河,从北边逼压单州城池;随后,命常遇春选精锐,由南边间道袭之。不求劫粮,只要能将之焚烧一空,鞑子军心必乱。粮饷已无,不战即退。”
洪继勋倒吸口冷气,说道:“烧粮?”
邓舍缓缓点头。
“主公您也说了,鞑子之粮,尽在单州。大多在城内,少部分在城外。城内的暂且不说,即便是城外的,离城也不过三四里地。倘若有急,城内的援军呼吸可至。这就好比是在虎口拔牙!不是劫粮,是送羊入虎口。”
单州城不很大,赛因赤答忽、王保保军有两个月的粮秣,城内放不下,所以放在城外了一部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可就算烧了城外的,城内的还有大部分,也无济于事啊!”
以洪继勋看来,邓舍提出的这个办法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要是能把城中的粮给烧了,这与攻下单州城有何区别?
“单州城虽小,守军多。兵法云:‘十则围之’。我军的兵力还没有鞑子多,攻城肯定不行,徒自劳师糜饷,损耗实力。所以只能与其野战决胜负。但鞑子龟缩不出,我师将老,如此形势下,不出奇何以制胜?”
“但主公,您的这个计策怎么出奇?”
“有城墙保护,从地面上劫烧敌粮的确不可能。但如果?”
“怎么样?”
“从天上呢?”
洪继勋瞠目结舌:“从天上?”
“公输班制木鸢以窥宋城,张良用风筝系人吹箫以瓦楚军士气,唐时张丕用风筝求援。风筝既然可以用来侦查敌情,可以瓦解敌人的士气,可以告急求援,为什么就不能焚烧敌人的粮仓呢?”
制大风筝,选用死士,携带火药,趁夜飞上单州,烧其粮秣。
洪继勋到底不是邓舍,没有飞机、轰炸这种概念,听后,又是惊讶,又想大笑,控制不住,忙站起来,拜倒在地,高声说道:“主公此计,实臣闻所未闻,想不敢想!如此奇思妙想,令臣叹为观止。真是妙计!妙计!成且不说,即便不成,也必能使得鞑子惊乱,从而致使他们草木皆兵、风声鹤唳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有两个麻烦。”
“哪两个麻烦?”
“要想载人,风筝必须够大,没有擅长此道的工匠难以完成,这是其一。风筝要想上天,必须从高处施放,单州城外,没有太高的山丘,即使有,也相距太远,不好放入城中,这是其二。”
“第一个麻烦好解决,便请交给臣。春秋时,墨子制木鸢,便是在潍坊。山东境内,多有擅作风筝的匠人。臣必能找来足够的人手!至若第二个麻烦?”
“我也想出了一个解决的办法。”
“是什么?”
“不是命令阿过渡河,威逼单州么?可在单州城外筑土山,作势攻城。实则用来施放风筝。”
洪继勋拍掌叫绝:“主公英才,非人力,真乃天授!”
这不过是占了有前世见闻的光,邓舍一笑了之。
君臣定计,要用风筝烧敌粮。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单州城内,蔡子英见赛因赤答忽,说道:“大帅,咱们闭城多日,估算火候也快差不多了,料来红贼定然认为我军不敢出城,因此粗疏无备。那一计,是否该要行之了?”什么计?便是察罕早先的面授机宜:欲速破贼,先焚其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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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张良用风筝系人吹箫以瓦楚军士气。
汉军围项羽,四面楚歌,韩信令人制作大型风筝,并装置竹哨弓弦,于夜间漂浮楚营,使其发出奇怪声音,以瓦解楚军士气。一说,是张良用风筝系人吹箫,合汉军的“楚歌”声,使得楚军士气瓦解。
明代有在风筝上装载炸药,点燃风筝上的引线,然后引爆之。
用风筝做侦查工具的还有一例,依然是楚汉相争时:“高祖之征陈郗也,信谋从中起,故作纸鸢放之,以量未央宫远近,欲以穿地隧入宫中也。”既然用纸鸢、风筝侦查敌情,肯定是可以载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