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将官、军法官、诸将、甲士,同时行礼。
将校们大声说道:“召将鼓响,末将等应命而来,不知有何军令?请将军下令!”
“诸位将军,免礼,请起。”
王保保昂首挺胸,身穿精甲,肩挂披风,脚上牛皮靴,手中握短剑,站在堂门口的台阶上,从高处俯视诸人,半句废话没有,言简意赅地说道:“你们应该已经看到,红贼使用诡计放火,试图将我军的粮秣烧掉。为灭火并防备贼军趁势攻城,大帅与阎公已经分头去了粮仓与城头。留下本将在此!击响召将鼓,唤你们来,只为了一件事:粮仓被焚,城中大乱,此时此刻,军中一定不能乱!城中也一定不能乱!……,军令。”
闻听他此言,诸将神色各异,不过很快就都恢复了正常,躬身说道:“请将军下令!”
“豁鼻马。”
“末将在。”
“领命后,回你营中,一边安抚士卒,一边负责西城弹压。告之百姓,一概不许乱动,若有在外者,令归家中。如敢有趁机生乱者,就地斩杀!”
“诺!”
“去吧。”
豁鼻马行了一个礼,转身离去。
“白琐住!”
“末将在。”
“领命后,回你营中,一边安抚士卒,一边负责东城弹压。告之百姓,一概不许乱动,若有在外者,令归家中。如敢有趁机生乱者,就地斩杀!”
“诺!”
“去吧。”
白琐住也行了个礼,领命离去。
接下来,又命令虎林赤、谭哲别,各负责南、北两个城区的弹压。因他们两军士卒较多,又命其抽调部分去协助灭火。两将亦接令离去。
“普贤奴!”
“末将在。”
“你不需负责城中弹压,领命后,速带你部军士来帅府,负责帅府警戒。”
“诺!”
强弩、火铳利於远战,不利近战,用来守卫帅府,防止生乱,刚刚正好。普贤奴也领命离去。军令传毕,诸将离开,院中顿时安静。但是,王保保却没有随之回入堂内,依旧站在原地。他紧紧攥住腰边短剑,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举起头,望城中看了会儿,但见火光映亮了半个夜空。
城中很乱,院里很静。
夜风吹动火把,时而发出“噼啪”的声响,那是油脂正在燃烧。这个帅府是征用的城中富户之家,院里本有树木,都被砍掉了;但因为王保保的喜好,植在正堂窗外的几株竹子却被留了下来。此时风过,沙沙作响。
点将官、军法官,两队数十甲士,分列在院子两侧,鸦雀无声。
能担任点将官的,通常都是主将心腹,这个也不例外,见王保保面无表情地站在台阶上,他壮起胆子,出列问道:“将军,您还有什么吩咐么?”
“巨野战败,败在我轻敌大意,中了赵贼的诱敌计。成武失利,也是失在我轻敌大意,没有想到赵贼居然有胆量遣派轻骑,深入我军腹地。金乡失利,又是我轻敌大意,没有料到赵贼这么快就发起了攻势!羊角庄失利,又还是我轻敌大意!万没料想到吴贼竟也如此剽悍,更没有想到赵贼又遣派傅友德长驱夜奔,堵住了八不沙,使其不敢出庄门一步。一错可矣,岂能再错?不但再错,乃至三错。何止三错,竟至四错!枉我王保保自视甚高,却真的只是‘纸上谈兵’,如此不堪一战么?好!我知了错,改,还不行么?我守住城池,不肯妄动。赵贼又故技重施,夜遁诱我,我不追,李老保不追,还不行么?……,怎么就烧了我的军粮!”
“将军,……。”
说了这么多话,王保保的声调并没有怎么提高,表情也没有太多变化,依旧脸色铁青,但话中、语气里蕴藏的怒气却是谁都可以听出。他攥住剑柄的手指握得发白,低沉地重复说道:“怎么就烧了我的军粮!”
“将军。”
“嘡啷”一声,他短剑出鞘,锋芒一闪而过,耀人双目。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步步逼人,……,步步逼人!实在欺人太甚。”
“将军!”
“计之毒者,莫过断粮。如今我军粮被焚,而贼军的粮秣却源源不断。好容易西原誓师,挽回了士气;今夜过后,却又势必气衰!燕贼,燕贼!‘围城十日,然后总攻’?想等到我粮秣将近耗尽之时,趁我士气低落的机会,再来与我决战么?偏不叫你如意!明日,便与你决一死战。”
“决一死战?”
点将官转头,与军法官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吃惊不小。他犹豫片刻,说道:“可是将军,大帅会同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