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甫落,有打斗声从拐角一扇门内传出,旋即是一阵阵惨不忍闻的叫声。侍者吓得全身哆嗦,早已瘫倒在地上。我回头一望,拓雅和木普尔已追了过来。
木普尔一脚踹开房门,里面的情形却让我们惊骇得说不出话!
拓雅发颤道:“文儿……你……你杀了他?”
我脚下发软,但并非不曾见过眼前之景,不至于犯晕昏厥。
月儿衣衫不整,脸颊挂着泪痕,踉踉跄跄地跪爬至我身前:“宛姑姑……哥哥只是为了救我……”我扶住她,瞟了眼正发懵的文儿。他手持短刀,刃上染了鲜红的血液。而他脚边,躺着一个全身带血的少年郎。除此之外,屋内再无其他人。
我努力镇静道:“文儿,死的这个人可是陈化?”
他眼神呆滞,轻轻点了点头。我又问:“他的随从呢?”文儿木然道:“他们打不过我,便跳窗逃跑了。”
拓雅正欲开口,我深深呼气道:“木普尔,控制住门外那个侍者,许他金银钱财,告诉他我们的背景,暂时不能让他多嘴。”
他未多问,立即行动起来。好在福全楼等级森严,一楼闹闹哄哄地坐着寻常百姓,二楼则只听得见歌舞乐器之声。过道上更是人影罕见,这里的动静并未被人察觉。
我又看向拓雅道:“你带着月儿和姑姑,从侧门迅速离开福全楼,先出城回家去。”她忙问:“你打算如何?”我上前掐了掐文儿,回道:“你先别问。按我说的做。”她欲言又止,搀着月儿往外去。
算了算时间,迪古乃马上就该来了。
文儿哭丧着脸说:“姑姑,我杀了人……我会被砍头……”我继续狠狠掐着他的脸颊。认真道:“文儿,你杀的是恶人,杀的是一个恶迹斑斑的人。姑姑向你保证。你不会有事……不会……”
我向门外看了一眼,松开他吩咐道:“你现在去门外,待王爷一现身,便把他带过来。记住,只带过来,什么也别说,一切听姑姑的。不准多嘴。”
文儿点头似拨浪鼓,丢开短刀,艰难地往门口移了过去。
我不敢再看陈化的尸体,伸手将发髻揉了揉,几缕发丝已垂了下来。又拔掉一支钗。扔到了陈化手边。
只须臾,门外已传来文儿微微发颤的声音:“王爷……王爷……”
未等迪古乃与他寒暄,我已扯着嗓子,躲在角落里哭了起来。
迪古乃闻声而入,见我发髻松散地扶着花瓶流泪,一面奔来一面大声喝问文儿:“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扑进他怀里,指一指陈化的尸体,哭泣道:“这小儿先是欺负月儿,被我制止后。又企图对我无礼……若非文儿出手制服他……宛宛就……就再也没脸见王爷了……呜呜呜呜……”
迪古乃紧搂着我,目光触及地上的陈化,略有一瞬间的惊诧,但很快便被满眼的愤怒所取代。我泪流不止,伸手去推他,口吻委屈而又可怜。“宛宛对不住王爷……险些失了清白……无颜再见王爷了……”
迪古乃忙抱住我,叠声道:“宛宛莫怕……莫怕……”
阿律早已单膝跪地,愤懑道:“王爷,这陈家小儿欺人太甚,竟然敢打侧妃的主意,小的这就把他的尸首扔去喂狗!”
我与迪古乃同时出声道:“慢着!”阿律一愣,眨也不眨地望着我们。
迪古乃低头看我,仿佛示意我先说。我抹一抹眼泪,语气夹着一丝惧怕,“这小儿再如何混账,到底是陈家的幺子,沂王爱妾的弟弟。虽然文儿是为了我杀他,但陈家与沂王很可能不会善罢甘休。且他的两个小厮,早已从窗子逃了出去,定会向主子说明今日之事。我们若随便处理了尸体,便是杀人又辱尸的凶手。”
我停一停,有气无力地向迪古乃道:“宛宛请王爷,将陈化的尸体搁在板车上,大大方方地送去陈家门前。先发制人,问罪陈家!”
迪古乃微一思索,颔首道:“照侧妃所说,并告诉陈家,陈化乃本王亲手所刃。念在陈家与沂王的关系,暂且不罪及他的家人!”
我仰头,疑惑不已,文儿亦是呆呆愣住。迪古乃为我理一理双鬓,解释道:“若不说是本王杀了他,陈家和查剌必然会让本王交出文儿。”
我恍然大悟,心下又是感动又是惭愧,不知如何回话,只默默地流着泪。
文儿亦是动容,急忙给迪古乃磕头道:“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迪古乃道:“起来吧,你救了你姑姑,本王感谢你都来不及。你大可放心,此事绝不会牵连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