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帝王之尊,后宫些许女子算的什么?岂不知道这天下最难料理的就是自家女人。任你是大英雄大豪杰,对方却是低眉折腰的绕指柔。难不成你一巴掌没事就呼在那笑颜如花的女人脸上?
所以这些明争暗斗乌烟瘴气,赵桓尽自烦恼,却也无法理会。终不能派一队禁军将她们全拖出去尽数杀了,而且论起本心,这一种事也自难免。男人只有一个宠爱却不在一身,侍候的下人,每月的份例,赏赐,人前体面,一桩桩一件件,都使得那些原本清纯可爱的贫家女子渐渐转变。而始终俑者,却不是赵桓又是谁?
只能怪自己不是圣人吧,赵桓摇头苦笑。
不过笑容里很快就带有一些诡异。他与折月秀在赏灯时相识,其实在探视折可求时,就曾见得一面。上元灯市一见后,皇帝便经常借着微服的借口,以探视折老夫人的名义,有事没事就往着折家跑。
时间没过多久,折府上下都知道皇帝对折月秀有意。顺理成章地,皇帝隔了不久,便已经下式下诏,册立折月秀为皇后。
他自然不能和这折家大小姐花前月下,私定终生。宋人话本里倒是有不少,可惜并不都是佳话。况且他的身份地位,闹出这么一出,形象可要大大受损。他是要娶折月秀以安抚将门世家,定西军人心,抚慰后宫,可不是什么柔情刻骨的爱情故事。
以他的身份,他的阅历,他的报负,怎么会当真在心里有什么儿女私情?
天地间成物生灵尽在掌握,予求予取,这才是男儿胸襟!
正发呆的当儿,岳云早一剑瞌飞了李显忠手中的长矛,两个人调换过兵器,李显忠仍然不能敌,而且也隐约感觉到对方在手下留情,他虽然高傲自信,却不是小心眼输不起的人,当下向着岳云一抱拳,笑道:
“岳少将军武功精强,我远远不如,这便认败服输。”
他身形高大,容貌俊美,身上自有一种百年将门世家才有地独特气质,战败之后不再纠缠,亦不曾虚言矫饰,而是坦然认输。如此光明磊落的风范,却也教岳云很是敬佩,当下也恭恭敬敬拱手还礼,笑道:
“哪里,我也只是取巧才胜了将军一招。”
赵桓回过神来,见他们如此相投,也自欢喜,当下令道:“赏两位将军新打造的横刀一柄。”
横刀亦是唐人常用,而至宋渐渐失传,俗称“唐样大刀”,因打造不易,而唐末战乱,工匠流失,技术失传,也没有经济力量支撑起横刀的打造和配带,所以渐渐失传于世。而仿着唐刀的式样和学习唐人的工艺而打造的倭刀,后来竟成为举世名闻的宝刀,宋与日本当时并没有朝贡关系,日本人并不把虚弱的宋朝放在眼里,一直不曾如唐朝那般对中华上国那么恭谨,而倭刀却因为两国贸易,渐渐风行于大江南北,成为需要重金才能购得的传家宝物。
赵桓有着后世人才有的对日本独特的心理,既仇恨于两国战争往事,亦敬佩对方民族性的好学与强韧,为了不给对方任何赚钱和藐视中国的机会,借着军备之机,又广召工匠,甚至暗中派人到日本偷学横刀的锻造工艺,终于又可以将失传不久的工艺又重新承接回来。
皇帝就要办喜事,连着宫中的气氛也洋溢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气。几个内侍听得赵桓命令,喜滋滋的捧出新造出崭新的横刀,捧至两个青年将军的身前。
岳云与李显忠相视一笑,双手将刀接过,又谢过赵桓,先将自己原本的佩刀接下,再将横刀系在腰上。
赵桓满面春风,先叫这两人上前,又将场中数十内殿直的侍卫们一起叫将过来,笑道:“岳飞与李显忠,一个是世家,家传武学,一个也是自幼从父习武,久经战阵,你们输了给他们,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以前东京的内殿直侍卫,多半是取自世家,多有武艺不凡者,你们虽然是当日选取的军中精锐,到底不能和世家子弟相比。”
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这一番话是何道理。其实世家子弟中有争气的,自然比平头百姓出身的军汉要强,但也多有纨绔子弟,十八般武艺样样稀松的。当日东京城中虽然有不少武艺精强的世家子弟,却也有不少连禄米都背不动,需要雇别人代扛的禁军子弟。
却听赵桓皱眉又道:“自从女真乱起,国家失地甚多,而更感人才凋零。就从现下来说,朕手中大将不少,而大将之下,却凡多庸懦之才。真如岳云、李显忠这般的,又有几个?所以朕这几天,看着大伙演武,其实心里也有盘算。要从长安伊始,在各地兴建讲武堂,精选武艺高强,久历战阵的将军充任教官,而选取散直中武勇聪明者,入堂学习,朕在由其中选拔佼佼者为将,则强兵有望。”
李显忠将门世家,却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办法,岳云也是心中怀疑,当面却无人敢质疑皇帝的决断,两人当下躬下身去,答道:“谨遵陛下圣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