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烟雾朦胧,空气中弥漫着草木和鲜花的香气。
白练阵阵,花满楼如蛟龙般在竹林中辗转腾挪。
他在练武,竹林是他的练武场,他自创的招式流云飞袖,已练到了紧要关头,若能突破瓶颈,一鼓作气而上,必能大成。
千姿百态的竹林里,从远到近,每根竹子上都用丝带系上一个铃铛,高低不一,大小各异。有风吹过时,这些铃铛便会一起震动发声,声音杂乱无章,轻而远。
这是属于盲人的独特的练武方式,花满楼必须保证自己的耳朵时刻保持绝对的灵敏,若无法保证这一点,他的一身武功便全无用处,日后莫说帮助他人,便是自保也很困难。
花满楼虽日日勤奋练武,但他并不喜动武,更厌恶争斗和厮杀,他对生命的热爱与尊重,世间少有人能企及。
他的武功套路圆润平和,为人留尽退路,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无尽的慈悲。
不伤人的武功是最难练的,对于一个盲人来说更是难上加难,是以他的武功在所有兄弟中并不出色,进步也十分缓慢。可他并不焦急,他自信自己能有所成就。
无数铃铛仍在响动,震动声与竹叶的摇曳声交织在一起,如海水般铺天盖地而来。
几只小雀飞在竹林各处,其中只有一只鸟爪上绑了丝带,鸟儿飞过时,花满楼必须在第一时间找出戴有绢丝的小雀,并挥出袖中白练自空中取回丝带,而又不触及鸟身。
这样的要求实在过于苛刻,花满楼一次次失败,可他并不气馁,他仍旧舒展着眉眼,面带笑容的尝试着。
花满楼镇日保持着愉快乐观的心境,几乎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沮丧、颓废。他的品行如松竹般高洁,心境却更加温暖平和。
他虽目盲,却对生命充满感激,他热爱世间一切,就连一匹负伤的狼来投奔他,他也不会拒绝。然而他并不软弱可欺,他素来心性坚韧,眼盲后更添了一层独立要强,少有人能将他欺骗,也少有人能让他屈服退却。
他是一个瞎子,却是一个优雅,从容,比世间大多数人都活得更有价值的瞎子。
晨雾仍未散去,雾气沾在人身上,将衣衫浸得微微湿润。
灵璧长发及地,睡眼惺忪地走在园中。她极少直立行走,只有在她迷糊或安心时,才会拖着瘸腿不紧不慢的向前走。
她揉着眼睛,一路上跌跌撞撞,被撞歪的花朵将露水甩在了她的脸上。
她才刚刚醒来,醒来时没见到她依恋信赖的花满楼,便决定出来找他。她循着声响找到竹林前,眼前的景象让她睁大眼睛。
竹林幽寂,烟雾缠绕,花满楼一身白衣转身向她走来,清俊儒雅,飘逸出尘。
一时间,此人,此景,不似在人间。
“线、仙人……”灵璧呆住了。
花满楼眉眼弯弯,“我?仙人?”
双手抱起发呆的灵璧,花满楼用白练包裹住她的赤足,面上忍笑,“我是仙人吗?”
灵璧呆滞着点点头。
精致又不失英气的鼻子,点在灵璧的鼻尖上摩擦,花满楼心中好笑,道:“仙人会这样抱着你吗?”
灵璧摇头。
花满楼轻笑一声,揉了揉灵璧的脑袋,再问:“那仙人会这样亲你吗?”
说完,他低下头亲吻在灵璧的额间。
“早安,我的小妹妹。”
花满楼的眼睛,如同黎明时分第一道劈开黑夜的光芒,温暖,光明,能照亮万物,能驱散所有的黑暗。
一瞬间,灵璧竟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她只知道,自己被人抱在怀中,温暖极了,她被人宠爱着,疼惜着,再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霎时,灵璧迷茫的眼睛有了神采,她第一次褪去阴森狠厉的表情,露出孩童般开朗的笑容。
“你、不、四、仙……”
她的眉眼也同花满楼一样舒展开来。
“对,我是你的七哥,我叫花满楼。”
“花、晚、楼……”
“你要叫七哥。”
“七、哥。”
“恩。”
浓雾散尽,白衣的公子抱着模样古怪的孩子渐行渐远。
早膳之后。
残羹冷炙已被撤下,花满楼正一寸寸摸索着,替灵璧擦拭小手。
这时,小管家花平走了进来,一张圆脸看起来机灵又喜庆。
他躬身行礼道:“小的给七少爷、表小姐请安。七少爷,老爷夫人正念叨您,心里记挂着,催您带表小姐去呢。”
花平,是花家老总管的独子,与花家兄弟一同长大。如今老管家年事已高,做事不如从前得心应手,花平便跟在身后料理家事,补缺补差,花府一众人都戏称他为小管家。
“我知道了。”花满楼笑起来,“小管家,我需稍作准备,你且等一等。”
花平搓搓手,又躬身道:“七少爷,小的还有一事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