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吃穿不愁的熊孩子来说,日子总是越过越快的。
不知不觉间,灵璧已在花家住满三个月了,人人皆知花府里多了位年纪小,却异常受宠的表小姐。
这位表小姐虽身有弱疾,性子却十分顽劣,三日不打便要上房揭瓦,每日将花家闹得人仰马翻,偏偏花家老夫妇疼她疼得眼珠子一样,谁又敢打她?也只有同样受宠的花家幺子,敢训斥她几句了。
这日,花满楼正坐在窗前品茶。
自灵璧与他同住之后,他的平静生活就彻底被打破,每日里有好几次,花平都会带着表小姐闯祸的消息而来。今日花平还未来,但花满楼坚信,他一定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果然,就在花满楼沉醉在微风所带来的睡莲香气中时,小管家花平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神色慌张。
“不好了不好了少爷!”
花平只顾说话,脚下一阵磕绊,竟是要撞到花满楼身上去。花满楼瞬间闪避至一侧,而后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花平。
“何事如此惊慌?”花满楼虽这样问,心中却已有答案。
“七少爷,表小姐将仙鹤的腿打折了!”花平喘了口气后,忙嚷道。
好生生的仙鹤被拔秃毛不说,还被打折腿,残忍,太残忍,简直是人间惨剧啊!
花满楼面色一沉,道:“她现在何处?”
“被老爷夫人抱进屋了。”花平忙回道,自灵璧住下后,他那张讨喜的脸,就再也喜庆不起来了,“小的出来时,表小姐又将当年老爷夫人定亲时的那对玉镯给砸碎了一只!”
当年花夫人与花老爷定亲时,花老爷为讨美人欢心,曾侍奉当代第一制玉高手数月,任其驱使,方换得玉器师傅亲手打造的这一对青玉绞活环手镯。
此玉镯分三根玉绳扭作麻花状,彼此相连相依,但又各自独立,人戴在手腕上时,只要手稍稍一动,就会发出叮咚清脆的碰撞声,十分精致有趣。
天下间玉镯数不胜数,能做到这样的巧夺天工,由一块整玉雕琢而成的却只此一对。花夫人十分喜爱这对玉镯,又心疼夫君受苦,以至于舍不得佩戴,多年来都藏在妆盒之中。
后来小儿子盲了眼睛,她便常说要将这对玉镯留着,给以后的老七媳妇戴。如今,儿媳妇还是没影的事,玉镯倒是先被小魔星祸害了。
花满楼不觉按按眉心,起身与花平一同前往花如令处。
一路上,他脸色沉沉,显然动了真怒。
自二人和好后,灵璧似是彻底安下心来,日常里行事便渐渐露出了敏感又张狂的本性,一旦稍有不顺,她便会四处破坏,随意伤人伤畜,对万物生灵丝毫无怜悯之心。花满楼虽宠她,于是非对错上却十分有原则,几次出手之后,他硬是将灵璧收拾服帖了。
如今,灵璧是绝不敢有伤人伤畜之举的,只是不知为何,这次竟然破例。
花满楼刚走入院中,便听见下人们来回搬运箱子的声音。箱子沉重,搬运之人又极小心,竟不敢让箱子有一处磕碰。花满楼随箱子一同入内,正听见花夫人说话之声。
“我儿乖,伯母已命人抬了十多箱子玉器过来了,你慢慢玩,只是有一点,磕碎的咱们就不要了,小心割了手!”
“正是如此。”花如令连忙附和道,“除了镯子,我儿可还有其他想玩的?白玉的钏,宝石的步摇,金环玉的兔儿坠,兔子上还有红宝石眼珠哦!对,对,还有龙纹血玉簪子,颜色通透,比红珊瑚还漂亮些!”
花如令正说到血玉簪子被砸碎时会如何好看,花夫人却动了真怒,手指狠狠戳在他胸上,“你是老糊涂了!血玉那样不吉利的东西也是小孩子能沾的,坏了我儿的运道,我可要跟你拼命!”
花如令脸上一白,半边胡子颤抖起来,忙挥手让小厮撤下血玉,永远不许拿出来。
花满楼神色如常,上前向爹娘请安。
原本一脸满足的灵璧瞧见花满楼,眼睛先是一亮,而后似是想到什么,转身扑进花夫人怀中发抖。
花家夫妇见状,忙招呼儿子坐下,言语中的热情颇有些诡异。
花满楼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七童,你来迟了,没瞧见咱们小阿璧的笑话。”花夫人掩嘴笑起来,“方才她在院子里同你爹玩闹,没留神脚下一滑,正巧旁边站了只仙鹤,当场就被她压折了腿。”
花满楼一笑,不置可否。
花如令瞄了儿子一眼,随即作羞愧状,叹息道:“唉,都怪爹啊,明知阿璧脚伤刚好,非要去院子里走动,倒害了好好一只仙鹤。”
花满楼笑起来,“此事事小,爹娘莫忧心。七童是来接阿璧回去用饭的。”
听了这话,窝在花夫人怀中的灵璧抖得更厉害了。如今她的头发已长出两寸多长,全都乱糟糟地竖在脑袋上,今早出门时戴的帽子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