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眼圈泛红,睫毛一阵乱颤,半晌,终将右手伸出。
待把脉结束,张太医又在灵璧各种伤处查看了一番,他紧抿嘴唇,和气的面孔上第一次出现愤怒的表情:“究竟是哪里的狂徒,竟能忍心这样伤害一个孩子!”
闻言,灵璧重新将灵璧放入被窝中,又细细安抚了她一番才随张太医离开。
二人刚走至外室,便听见院落里传来朱祐樘与丫头调笑的声音,均是面上一抽。方才张太医入内看病之时,朱祐樘一直在院中调戏丫头。灵璧在内室时便能听到三哥捏着丫头的手算命的声音,等他和张太医走到外室窗前时,就已变成摸脸看相了。
荡漾的声音再次传来,张太医浑身一毛,也顾不得走门,慌忙跳窗而出,提气几个上下飞出院子,使着轻功一路走远了。
朱祐樘感到院中有一人飞过,这才与那丫头分开,他朝着墙外的方向望了望,一脸无辜的问灵璧:“七童,张太医怎的连门也不走了,莫非遇到了天大的急事?小妹的病瞧完了吗?”
“瞧完了,张太医急着去开药。”灵璧学着自家三哥的样子一本正经的说。
“什么药这么急?”朱祐樘一头雾水。
“治肾亏的药。”灵璧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种药当然不可能是为小妹开的,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意味深长。
朱祐樘一张千锤百炼的老脸红也不曾红一下,他装作没听懂的样子,诧异道:“张太医还有这毛病?”
灵璧噎住,和他三哥比,他的脸皮实在不够厚。
朱祐樘得意地挑挑眉,俯身在小丫头的耳边说了几句,那丫头含羞带怯的瞪他一眼,这才一扭身离开。
灵璧知道他是有话同自己说,便抬脚走入院中。
“三哥有何吩咐?”灵璧的嘴角仍有些僵硬。
朱祐樘摸了摸下巴,声音忽然变得严肃而正经:“真决定了,你要亲手教养小妹吗?”
灵璧颔首:“七童心意已定。”
“你要知道,小妹并不是个普通的孩子,你若真想教养她,便不能因为她做的任何坏事而厌弃她,半路将她抛下。”朱祐樘审视着灵璧,不放过他面上任何一处变化,“她的身世太过复杂,性子已然扭曲,没有善恶之分,你可明白,就算你付出十分的努力去教导她,也未必能收到一两分的效果。”
对于这个眼盲的弟弟,朱祐樘心疼极了,可无奈弟弟太过独立要强,让他少有机会表现。今日,弟弟提出要教养小妹,朱祐樘不愿拂了他的意,这才私下与他问个清楚。七童自小品行高洁,可新来的小妹,却实实在在已是地狱里的罗刹恶鬼,眼下她对七童的依恋只是暂时的,时间久了,等她完全展现出血腥凶恶、不受管教的一面,七童会不会因无法忍受而放弃她?他不希望七童失望难过,更不想已受尽苦难的小妹再次经历背叛和抛弃,是以他希望七童慎重考虑,教养人与别个不同,一旦下定决心,此一生便不得放手。
感受到三哥的关心,灵璧心中温暖,微笑起来:“三哥,我明白的。小妹的本性我已知晓,绝不会因此放弃她。我既承诺过要保护她,便会说到做到。再者,小妹虽性情如此,皆因身世所累,我想要教养她,也是想改变她,不想她一辈子如此。”
朱祐樘瞧了灵璧半晌,这才笑起来,拍了拍灵璧的肩膀。
“如此我便放心了,三哥相信七童,小妹一定能被照顾的很好。”
灵璧没有说话,此刻他的心中充满感激,还有什么能比来自家人的信任与欣赏更让人感到愉快的呢?
“只是,”朱祐樘话锋一转,“七童日后万不可再如此莽撞了。家中除了大哥,老六武功是最高的,人又一向冲动,今早之事不可再发生了,左右有你大哥和我,不许你再出头,听见没?”
灵璧面露羞愧,歉意道:“是我莽撞了,连累一家人担心。”
朱祐樘放在灵璧肩上的手又重重拍了几下,这才满意的收回。
“我走了,”他转身欲离开,又回头道,“对了,你大哥也担心极了,只是在账房里脱不开身,听说我要过来,他才放了心。午间我扶爹娘回去时,他们也嘱咐了我好些话的。”
灵璧心中暖意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