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桑无奈,也只好由她。两人就着南原的形势讨论了一下,刘桑又道:“我想要见你的时候,应该上哪找你?”
忧忧低声道:“星界。”刘桑错愕:“星界。”
“爹爹还没有进入过星界吧?”忧忧道,“什么时候,爹爹用群星图和心星神咒进入一下星界就知道了。”
刘桑疑惑地看着她,却也没有多问。
“还有一件事,”忧忧高举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道,“爹爹,告诉那个女人,让她小心,千万要小心。虽然我一点都不喜欢她,但她要出了事,爹爹你也会难过的,对吧?你告诉她要小心,你和她都要小心。”
刘桑问:“小心谁?”
“一个你们都以为已经死掉,其实却还活着的人。”忧忧在他的耳边,轻轻的念出一个名字。
刘桑动容……
***
忧忧最终还是离开了。
刘桑回到了墨门据点,见丘丹阳独自一人坐在那里,饮着小酒。
刘桑坐在他的对面,道:“这么迟了,先生还没有睡?”
丘丹阳道:“这么迟了,刘兄弟方才回来?”
刘桑道:“只是去见了一个人。”
丘丹阳道:“血公主?”
刘桑苦笑道:“先生如何猜得出来?”
“这其实真的并不难猜,”丘丹阳取来杯子,为他斟了一杯热酒,“血狱门崛起于徐东,血公主所做的一切,都未免对凝云城太过有利。而这一次对付曹安帮,那血公主也分明就是在暗中配合刘兄弟,她要是跟刘兄弟全无关系,那才奇怪。”
刘桑想起他的劝告:
“对血公主和她所控制的血狱门和暗盟,若不能控制在手,留为己用,那就最好尽快将其毁去,不留后患。”
他道:“明日一早,我就要离开这里,赶回徐东,上次问先生的问题,不知道先生考虑得如何?”
丘丹阳玩弄着手中的酒杯:“在回答之前,我想先问驸马一个问题。”
刘桑道:“先生请说。”
丘丹阳道:“驸马的志向,到底在哪里?”
刘桑立了起来,慢慢踱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夜景:“真要说起来,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志向在哪里,为权为势?但权势应该是手段,而不应该成为人生的目的。”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说到这里,我倒是想起了一个有趣的笑话。”
“哦?”丘丹阳道,“反正夜还长着,驸马不妨说说?”
刘桑道:“曾经有一个富豪,看到一个乞丐躺在街头洒着太阳,觉得他很可怜,于是上前,说要给他安排好的事做。那乞丐就问:‘有了事做,又能怎样?’那富豪道:‘这样你就可以发财致富。’那乞丐道:‘发了财后,又能怎样?’那富豪道:‘发了财,有了钱。你就可以什么事也不用做,安安心心的晒太阳。’那乞丐道:‘我现在不就是这样么?’”
丘丹阳笑道:“虽然只是一个笑话,却也很难说那乞丐错了。如果他的幸福就只是什么事也不用做,游手好闲地晒着太阳,那他确实是做到了。但这并不能说明做事和不做事,又或者穷和富。结果是一样的,穷者永远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讨到饭吃,富者至少家中总有储备。”
“嗯。”刘桑道,“所以这个故事,其实还有两个结局。”
丘丹阳道:“哪两个结局?”
刘桑道:“一种是,乞丐今日饱明日饥,终于饿死街头。”
丘丹阳道:“另一种呢?”
刘桑道:“那乞丐终于挨不住了,一天夜里,拿了把刀子。潜入富豪家中将他杀了,抢了他的银两,发了一笔小财,于是又可以什么事也不用做,安安心心的晒几日太阳。”
丘丹阳道:“但他杀了人。随时都有可能被官府抓住,怎么能够安心?”
刘桑道:“但他就算不杀人,岂非也还是要饿死?杀人是死,不杀人也是死,左右都不过是死。”
丘丹阳道:“但那富人曾经想要帮助他,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个好人。”
刘桑道:“乞丐中有好人,也有坏人,并不是说穷人就一定好,富人就一定坏,穷生奸计富长良心的事也是有的。同样的,富人中一样有好有坏,但是富人一时半会的施舍,弥补不了他们对田地的掠夺和对资源的占有,给穷人造成的危害。然而,在乱世之中,管你是好人是坏人,终究只有无耻者才能活下去,穷人要活,首先要恶,富人要活,只能更加的恶,大家都要活下去,于是大家比着谁更恶,每个人都在抢着作恶,于是人人都活不下去。所以每当乱世,总是十室九空,善良者、懦弱者先死一遍,弱小者、势弱者再死一遍,然后大家杀来杀去,杀到最后,总会出现一个改朝换代的明主。”
丘丹阳叹道:“明明是一场只有无耻者才能活下来的游戏,最后出现的总是‘明主’,这确实是莫大的讽刺。”
又道:“不过这个故事,与附马的志向有何关系?”
刘桑笑道:“只是突然觉得,以前的自己就像是那个躺在那里晒晒太阳就好的乞丐,但是那乞丐可以安安心心的晒着太阳,我却又总有许多事情看不下去,连太阳都晒得不安心,反而不如那个乞丐。”
丘丹阳亦笑道:“那只因为,驸马并非真的只是个乞丐,以驸马的才学、智谋,可以做到的事不知多少。这就像一个腰缠万贯、拥有无数田产的大富豪,非要去学那个乞丐,穿得破破烂烂,躺在街头捉蚤子晒太阳,就算他安得下心来,别人也看不下去,就算别人看得下去,老天爷也看不下去。”
刘桑道:“不需要出动到老天爷的地步吧?”
丘丹阳道:“天降一世之才,以供一世之用,若是怀才而不用,生之若何?”
刘桑看向窗外,缓缓道:“在顾小妹遇害时,我曾后悔自己没有及时救下她,但是,救了她一个,真的就够了么?就算现在,我们灭了曹安帮,救了许多无辜女子,那又能怎样?很快,就会有更多的曹安帮出现,祸害更多的人,乱世之中,百姓颠沛流离,弱者无法自保,看看历史,每当乱世,百姓总是死得十中只剩一二,才能等到一个所谓的明君出现,然后,历史记住了那个明君,而无数惨死的百姓,就在残忍的时代中,一次又一次的被人遗忘,没有人记住他们,没有人同情他们。”
他沉声道:“救一人两人不够,救千人万人也不够……我想救千千万万的人。”
丘丹阳沉默一阵,叹一口气:“如果说驸马以前的志向实在太小,那驸马现在的志向,却又实在是太大了。”
刘桑自嘲道:“确实,我也觉得,自己怎么就不能正常一些,比如说做个一方霸主,哪怕是做个‘明君’也比这简单一些。”
丘丹阳苦笑道:“‘明君’数百年才出一个,你居然说它简单?”又叹道:“不过你这志向,确实是比做明君还难,明君往往都是在百姓最为凄苦,最为绝望的时候出来,天下已是一片黑暗,哪怕是些许光明,都会被人向往,但你这‘救千千万万的人’,却是要避免出现那样的时刻,有道是‘破而后立’,你不破就想立,难度不小。”
刘桑蓦的转身:“所以才要先生帮我。”
丘丹阳头疼道:“请容我再考虑考虑。”
刘桑讶道:“我本以为先生会接受的。”
丘丹阳叹气:“其实前番我就已经考虑好了,刘兄弟有智有谋,两次邀请丘某,又有容人之量,至少在丘某目前所遇到的人中,已是最佳。哪怕刚才刘兄弟说要成为王公帝王,都没有问题,但是刘兄弟这岂止是要成为帝王,根本就是要做伏羲、黄帝那般的圣人,这个……难度太大,请容我再考虑一下。”
再倒一杯酒,一饮而尽,往内庭走去,同时苦笑道:“明日一早,我再给刘兄弟答复。”
刘桑叹气……自己好像是有点不太正常了。
又慢慢的转过身去,看着挂在屋上的圆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