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两人居住的院落足够僻静,次日早上仍然被络绎不绝的宾客扰了清静。
流水席从卯时开始就摆了出来,各色菜肴轮番而上连绵不绝,一直持续到晚上,这是特意为扬州城内的一些贫苦人家准备的,真正的寿宴定在戌时。
宴席上笑语喧天,觥筹交错,白苏坐在花满楼的下首处,右手费尽地去夹盛在白瓷小瓮中狮子头,脸上的表情生动极了。
听着身边的这番动静,花满楼立刻猜到发生了何事,不禁心生莞尔,正想伸出竹筷去帮白苏——须知在这几年的朝夕相处之中,两人早就变得亲厚如家人一般,言行上便少了许多避讳,再加上花满楼虽然是谦谦君子,性子却并不迂腐古板,像这般在饭桌上偶尔聊上一两句,你为我夹菜,我帮你盛汤的,已是家常便饭。
“给你——”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与此同时,花满楼面前的瓷碟上忽然多出了一块鲜嫩多汁的红烧狮子头。
白苏眯着眼睛,带着几分得意,“哈哈,就算剩下最后一块又怎么样?还不是我的囊中之物。”
那一瞬间,仿佛有温暖的阳光刺破无边无际的黑暗,映入花满楼的眼中,不知怎的,他突然毫无症状地想起了自己七岁以前见过的皓月和星空。
满天星子落银河,夜间的风柔软至极,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花香,从自己发梢和指间划过,年幼的花满楼舒展开身子,仰躺在屋顶,当真是说不出的宁静和惬意……
注意到花满楼面带怔忪之色,白苏担忧道:“花花,你怎么了?”说完无意识地将筷子塞进了唇瓣间,轻轻咬住。
花满楼微笑着摇摇头,神态自若地将那块红烧狮子头吃掉。
这副画面恰好被从天而降的陆小凤给看到,他暗运内力,将拎在手中的两坛上好佳酿稳稳地送到主位上,笑嘻嘻地说道:“花伯父大寿,小侄儿祝您松鹤常青,长命百岁。”
花如令抚着自己的短须,爽朗一笑:“贤者远道而来辛苦了,赶快入座用些酒菜。”
陆小凤也不同他见外,拱手道谢后,三两步走到花满楼面前,目光饱含趣味地在白苏脸上饶了几圈,眯着大大的眼睛道:“花满楼,白小弟。”
听到他的声音,花满楼神色之中更添几分愉悦,“一别三年,想来你定是饱览大漠风光人情,否则也不会这般乐不思蜀了。”
“哈哈哈。”陆小凤得意地笑了起来,挠了挠头发,“哪里哪里,边塞虽好,到底比不上江南的吴侬软语,还是花满楼你懂得享受生活,可惜我几次相邀策马江湖,你只是不肯。”
花满楼道:“江湖是你陆小凤的江湖,不是我的。”
陆小凤看了眼安静待在他身边的白苏,欲言又止。
正在这时,一个身着灰色短打的仆人急匆匆地从后院跑了进来,他小心避开宾客,疾步来到花如令身旁,俯身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却见刚才还笑容满面的花如令突然神色一僵,捏在手中的酒杯还不慎洒出些酒水,虽然花如令回过神来后很快就掩饰了过去,然而这一幕还是落入了有心人眼中。
白苏莫名觉得不安,他低声问道:“出了何事?”
那小厮声音虽低,花满楼耳朵灵敏远在常人之上,再加上位置较近,竟被他尽皆听了去。
手中的纸扇啪地一声合拢起来,花满楼缓缓说道:“白玉观音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