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马这事儿本来是小事,就算城防将军看到也不过嘻嘻哈哈,一笑了之,普通百姓更不敢说些什么,这就养成他在许都城恣意纵马的习惯,可他没想到今日竟有人较了真。
他一生中最敬的是娘亲,最怕的却是老子,见单飞侃侃而谈,言谈不俗,认定此人虽是个家奴,但只怕是个有点学问的家奴。
家奴有文化,流氓都害怕。
都说穷文富武,可在这个年代能读书的也不是一般人,更不要说一个家奴。
有才的家奴多是出自有点底蕴的家族,曹丕没看到单飞衣角的曹字,但知道这事若是激化出去,传到父亲耳中,那事情就绝不是容易解决的了。
老爹眼下最疼的儿子不是他曹丕,若是因为这件事责罚他,就算老娘哭着为他求情,折腾一番来去,更加的没趣。
能不出手还是不要出手,不但掉价还有可能没法擦屁股。
但这口气怎么可忍?
曹丕心思转动,听身边那少年吃吃说什么无法无天,曹丕不由心中一动,喃喃道:“还真的有点无法无天了。”
他身边那长着斗鸡眼的少年叫做夏侯懋,是夏侯惇的次子,和他自幼交好,只是有头没脑。
夏侯懋一听世子这么说,立即道:“那我替世子教训他。”他倒是说出手就出手,一勒马缰,马儿才上两步,夏侯懋一鞭子就抽了出去。
众人哗然。
单飞早在夏侯懋催马之前就退后两步,正好躲开一鞭,心中微凛,暗想曹丕到底还是曹操的儿子,显然比那种坑爹的货色强得多,曹丕不出手,却让身边人的动手,一来顾及身份,二来万一有什么问题,自然可推的一干二净。
夏侯懋一鞭抽空,脸上一热,暗想若连个家奴也对付不了,自己以后还怎么跟着世子来混?
他长双斗鸡眼,很怕世子嘲笑他抽偏,厉喝声中,夏侯懋还想再次扬鞭,不等甩出时,一人娇叱道:“住手!”
众人一怔。
曹丕都是有些诧异,不知道在这洛阳城,除了不开眼的单飞,还有哪个会管这种闲事?扭头望去,曹丕嘴角反倒露出分微笑,“曹宁儿,怎么是你?”
喝止之人正是大小姐曹宁儿。
曹洪和曹操是兄弟,曹宁儿和曹丕是堂兄妹的关系,自然熟络非常,夏侯懋见是曹宁儿,自然也是认得,眼珠子转转叫道:“曹宁儿,你认识这个家奴吗?难道他是你家的下人?”
曹丕倒是一怔,没成想夏侯懋将视线集中在一点,竟然能说出很靠谱的答案。
曹宁儿暗自舒了口气,咬了下嘴唇,露出分微笑道:“世子,单飞他才到曹府没有多久,不识得世子的。”
曹丕冷哼一声。
曹宁儿委婉道:“世子大人大量,何必和个……”她本要说“下人”二字,突然瞥见单飞的神色,心中微动,改口道:“何必和单飞计较什么?单飞,你向世子赔个不是吧,世子,今天的事儿,就算这么过去了好不好?”
她说话间,扯了下单飞的衣袖,低声道:“单飞,你赔个不是……”见单飞望着她不语,曹宁儿有分不解,低声道:“怎么了?你不知道马上的是世子吗?”
单飞看了曹宁儿半晌,终于开口道:“我没错为什么要赔不是?”
曹宁儿怔住。
今日她正在酒楼安排馒头铺面一事,恰巧在楼上望见曹丕纵马长街,亦见到单飞奋不顾身救下虎头,见单飞冲到马前那一刻,她一颗心几乎停止了跳动,见到单飞躲过马蹄时,她才发现一颗心跳动的剧烈。
毫不犹豫的冲下酒楼,望见夏侯懋挥鞭再扬,曹宁儿立即喝止,她常在许都,经商多年,当然认得曹丕和夏侯懋,眼见双方冲突,自然而然想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曹宁儿对夏侯衡不留情面,但对曹丕却不想起什么冲突,暗想只要单飞赔个不是,凭她曹宁儿的面子,再说上两句软话,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好了,可听单飞反问时她才有分心颤。
她想的完全是常用的处理方法,虽意识到单飞的不同,却没想到过单飞根本不是常见的家奴。更没想到单飞知道对手是世子曹丕亦没有服软。
这不是那种楞头青般的鲁莽冲动不知大体,而是骨子里的一种不妥协坚持……曹宁儿一望见单飞的眼眸时,就敏锐的察觉到这点。
单飞说的本没错——没错为什么要赔不是?
她错了吗?她不认为自己排解问题也会出错,那错的是……
曹宁儿目光转向马上高大的曹丕,一时间心乱如麻,头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并没有她方才想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