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杉开车出了市区,他的目的地是大顶子村。张毅在九九年的港岛调查了王谦明的详细资料,这份资料包括王谦明曾经用的身份证信息。信息上显示,王谦明的老家就在大顶子村。只是不知道十几年过去,时过境迁,还有多少人能记得王谦明这个人。
大顶子村离绥北市市区没多远,十来公里左右。还没到市区,穿过一片村屯的时候,余杉就在东面瞧见了连成片的矿区。过了这片矿区就进了山里,不远处就是大顶子村。
大顶子村村子不大,大略能有个百十户人家。大多数人家都是砖墙、彩钢瓦盖,瓦盖上还有太阳能热水器,看起来很富裕。沿着村村通的窄道进了村子,三绕两绕就到了头。这村子里就两家小卖店,外加一家粮油店。
余杉琢磨了下,将车停在了一家牌匾看起来老旧的食杂店边儿上,下车进了店里。店里头就一位大姐,坐在门口的柜台后面,一边儿嗑瓜子一边用电脑看着国产宫斗剧。见余杉进来,大姐很惊奇的看了余杉半晌,这才说:“买点什么?”
这村子不在主干道上,又在山区边儿上,耕地有限,村子里的人家大多养了大车跑运输,所以光顾食杂店的人基本都是村子里的留守人员。余杉这个新面孔,自然引起了大姐的注意。
余杉扫了一眼,说:“来两包玉溪。”
大姐起身递烟收钱,一边找零一边儿说:“老弟外地来的吧?”
“嗯?你咋知道的?”
大姐一扬嘴角:“听你口音就能听出来,滨江那边儿的吧?”
东三省被人称为东北话,实际上并不确切。那种本山传媒村剧里的方言,大多都是辽宁一带的。另外的两省口音没那么重,更贴近普通话。当然,再细分下来,就算北疆省内各地都有不同的方言。就比如齐北与绥北,齐北口音,除非说特定的词汇,否则就是强调略微改变的普通话;而绥北就不同了,这地方很多人平卷舌不分。
余杉读高中的时候,有一年班里来了两个绥北的寄读生,头一天说话全是平舌,然后第二天全是卷舌,再过几天该平舌的时候卷舌,该卷舌的时候平舌。搞到后来带得余杉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其魔性程度远超小苹果。
而滨江与齐北距离三百多公里,两地口音差异不大,所以眼前的大姐才会误认为余杉是滨江来的。
余杉也没否认,笑着说:“是,是从滨江来的。”
“哎呀,大城市来的,咋上这儿来了?走亲戚啊?”
余杉正愁怎么张口呢,顺杆往上爬,说:“大姐你猜的真准,你干脆别开小卖店了,上市里头路边摆摊算命得了——铁口神断!”
大姐好爽的笑了起来:“哈哈,大兄弟你真会闹笑话,我这算啥啊。俺们村这么偏的地方,不走亲戚谁没事儿上这旮沓来?”
余杉说:“正好跟你打听一下,我这亲戚好多年没走动了。大姐,你记得一个叫王谦明的吗?”
“王谦明?王谦明……村儿里头一共四户姓王的,好像没有……哎?我想想,想起来了,是不是北头老王家那小子?他不是九几年就走了吗?”
“走了?去哪儿了?”
“那谁知道?听他大舅说是去南方了,这一去就没了音信。话说也是,家里发生那事儿,搁谁身上都不想在这旮沓待。”
“嗯?他们家发生啥事儿了?”
大姐疑惑的看着余杉:“你家亲戚发生啥事你不知道?”
余杉扯谎说:“我上哪儿知道去?这要不是老人临走前提了一嘴,我都不知道有这门亲戚。”
大姐的眼睛立刻亮了,燃起熊熊的八卦之火:“咋地了,两家闹生分了?”
“家丑,家丑。”
大姐立刻了然,也不知脑补出了什么狗血的家庭伦理剧剧情。跟着说:“我跟你说大兄弟,老王家当初那事儿闹得老大了。九……九五年还是九六年来着?对,九五年,我那年正好刚结完婚。快十一月份,晚上的时候。半夜就听村子里狗嗷嗷叫,一帮人吵吵八火的,第二天早晨我老公公就说老王家出事儿了。市里的公安来了好几辆车,挨家挨户的问。到了下午我才知道,老王家一家出了王谦明跑到镇子里看通宵录像没回来,躲过一劫,老两口再加他们家大姑娘全都死了。哦,还有大姑娘的对象,好悬没死了,搁医院抢救了好几天呢。”
王谦明还有个姐姐,这个姐姐外加王谦明的父母全都死了,姐姐的男友重伤……这些浮出水面的信息让余杉隐约探寻到了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