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兴儿出手便挥剑斩下了一名军士的级,众村民皆觉眼前一亮,有人高声替来兴儿叫了个好。可这么一来,那些军士可不干了。
包括随同来兴儿赶下山来的那四名军士在内,十几名军中的跳荡勇士不约而同地拔出了佩剑,瞪着血红的眼珠怒视着来兴儿,每个人都将他视作了头号大敌。
来兴儿前两年从东宫回到闲厩院放马,闲来无事,常和钱大顺、崔九等人喝酒厮混在一处,每每酒酣耳热之际,曾听他们讲了不少战场上临敌的要诀,其中最紧要的一项便是为将者要有将胆,为兵者要有兵胆。
钱大顺其时刚随张谅出征回到长安不久,受张谅提携,擢升至禁军校尉,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不止一次,绘声绘色地用张谅刀劈危定国的例子向来兴儿解说将胆的至关重要。
根据他的描述,作为叛军中头号猛将,危定国论力气、论骑术、论武艺,皆在张谅之上,两人在龙门一役阵前堪堪战到二十几个回合时,张谅全身上下已被危定国砍伤了不下十处,浑身已是血肉模糊,令人目不忍睹。当时,钱大顺和十几名亲兵甚至都在打算着就是拚死也要把大将军从危定国掌中镔铁虎头长槊下解救回来,哪怕抢回的仅仅是大将军的遗体。
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张谅也不肯回马撤回阵来认输。他一次又一次地化险为夷,躲闪过危定国致命的一击,只要不翻身落于马下,便死死地将危定国拖住,使他无法分神去顾及其它。渐渐地,在勉强捱到三十几个回合时,危定国终于心生了怯意。他虽然心里清楚,两人再如此战下去,迟早张谅要成为他的槊下之鬼,可偏偏每次调转马头再战时,眼望着对面这个血人,危定国难以克制地会产生一种恐惧之心,并且这种恐惧无时无刻不在他内心肆意蔓延开去,直至笼罩了他的全身。
张谅用他的无所畏惧和拚死坚持,最终换来了胜利:两人战至四十回合时,危定国手起一槊,直接拍在了张谅后背的护心镜上,张谅被打得鼻口窜血,身子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眼见就要落马。当时,站立在自己阵前的钱大顺等人见此情形,都忍不住出了一声惊呼,一二十名亲军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争先恐后地想把张谅的尸体从危定国手中抢回来。危定国也以为这一回张谅算是死定了,他将长槊横担在肩头,正想拔出佩剑,割下张谅的级,然而就在他手中佩剑将要出鞘,还未出鞘的一刹那,就见在马背上摇摇欲坠的张谅猛然拨转马头,单手拖刀,直冲着自己冲了过来。在那一刻,危定国当真是被张谅给吓呆了,以他的身手,原本能够躲过对方这最后一刀的,可是那一刻的危定国,就如同一名面对大人突雷霆之怒,被吓傻了的孩子,坐在马背上一动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谅手中那支长柄陌刀由下至上,在空中划了道令他终生难忘的弧线,将他斜肩铲背斩于了马下。
此时,面对着丁老实一家人的残死,自己手下这十几名行为如同禽兽般的所谓跳荡勇士仍在希望用小白龙的受伤换得自己站在他们那一边,来兴儿可以忍受他们对自己冷嘲热讽,可以忍受他们见色起意,行为不轨,甚至可以忍受他们公然违抗自己的将令,但是,却绝不能容忍眼前这种视别人性命如草芥,滥杀无辜的行为。
他出其不意挥剑这一斩,不仅要还死去的丁老实一家一个公道,更欲用这一剑震摄住其他的军士,迫使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对村民痛下杀手。因为,他知道,即使以十几人面对上百的村民,一旦真正动起手来,吃亏的仍极有可能是村民一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