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骆三儿点头称是,来兴儿毫不客气地又说道:“大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芙蓉命你假冒骆元奇的名义潜伏于神鹤军中,多半是交待下了紧要使命给你,要你掌握一支队伍,将来好配合身在逻些的张谅反攻倒算吧?”
“你怎么知道?”骆三儿心中着实吃了一惊,“不瞒大人说,当时芙蓉确有此意。不过,她还嘱咐我,一旦发现张大将军真心投靠吐蕃,为吐蕃人做事,带兵入侵西疆,就毫不犹豫地与他一刀两断。前些日子在鄯州时我就听说吐蕃此番兵分两路入侵西疆,其中北路军的主将就是张大将军,因有芙蓉司正事先的叮嘱,我才没率军投奔于他,而是情愿冒着全军被歼,杀身成仁的风险与纳扎率领的天蝎军重装骑兵交上了手,虽然落败,可也教吐蕃人尝到了些苦头啊。并且,鄯州失守后,我率神鹤军残部辗转来到凉州,随即就给朝廷发去了军报,禀明了一切,大人,骆三儿是忠是奸,尽由大人明断吧。即使大人立时命人将骆三儿推出窑洞斩首,骆三儿也决不喊冤。因为,骆三儿当初虽是随大人你和景元帅一同入的京,然而自打到清宁宫当差以后,皇后娘娘和芙蓉司正对骆三儿有天高地厚之恩,骆三儿今日甘愿为她们受死。”
骆三儿当着来兴儿的面倒也真能豁得出去,他这番话说得可说是情真意切,而且滴水不漏。不但坦然承认了他对张皇后和芙蓉仍怀有深深的感恩图报之心,而且顺理成章地撇清了与张谅的关系。在这种情形下,来兴儿真要是当场杀了他,岂不是要背上一个冤杀忠臣的恶名?骆三儿正是琢磨透了只要自己表明怀有一颗对朝廷的忠心,来兴儿就决不会拿他怎样这一点,半真半假地编造出了一整套的说辞,来应答来兴儿凌厉的质询。
骆三儿借题发挥的一番话果然深深打动了来兴儿。他联想起在王屋山天台上,芙蓉曾说过的那番谁能判明忠奸善恶的话来,不禁暗生感慨道:是啊,自己当初被李进忠一手带出闲厩院,身不由已地卷入了张、杨两个豪门无休止地争斗之中,原来满心以为张氏一门行事阴险,不择手段,应属奸臣,可后来发觉在面临外敌入侵的危急关头,身为张氏门人的芙蓉不惜将与自己联手反对皇帝的丽太妃母子出卖给朝廷,只为那一对母子里通外国,如此就大大动摇了来兴儿最初抱持的态度,无形之中还多多少少对芙蓉产生了一丝敬意。
此时听罢义兄骆三儿貌似发自肺腑的一番说辞,来兴儿回想起他与骆三儿自河中城外不打不相识到数月前他亲手给自己送来母亲的遗发,兄弟二人险些因各自遭遇不同而反睦成仇,幸运的是,骆三儿尚能迷途知返,在面临吐蕃铁骑入侵的生死关头,最终做出了正确选择,也使得自己和他尚能延续这段兄弟情谊。
饶是被骆三儿这番话深深打动,一时心潮澎湃、感慨良多,然而此时的来兴儿已不是原先那个心思单纯、只知一味息事宁人的小宦儿了。短短半年多的时间,他经历了太多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尔虞我诈,单凭骆三儿的一番话已不能使他立马对骆三儿产生完全的信赖,他还要对这位前清宁宫的护卫做进一步的观察和考验才能最终相信他所说的一切属实。
来兴儿努力抑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尽量放缓语调,对已是泪流满面的骆三儿说道:“大哥,你我兄弟相交一场,这几年来,你对我的呵护、关爱之情,来兴儿无时无刻不牢记在心头。在生死关头,你没有投奔张谅,沦为人所不耻的汉奸,我打心眼儿里为你感到高兴。你放心,只是你能坚持这种初衷不变,你我兄弟二人携起手来,共同为朝廷尽好力、办好差,以往的事我愿做你的担保人,令皇上对你既往不咎。目下,你只须约束好麾下的这支人马,关照好广慧寺中的一班大德高僧,不要轻举妄动,但在此处略事休整,随时听候我的指令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