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是一座富丽堂皇的楼宇,虽然仅有三层,高度却超过六丈,後面更有一座飞檐斗拱的楼堂,高出其上,两座楼相隔十几丈,在空中以飞架的复道相连,紧临著秦淮河,气势恢宏。门前一块巨石,用一人多高的字体雕刻著「金钱豹」三个字,字中填著朱砂,暮se刚临,石旁一串硕大的灯笼便点得通明,石上的字迹被灯笼映著,便是在河上也看得清清楚楚。
两名小厮奔出来,先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等云苍峰踩著他们背脊下车,才爬起来笑道:「云三爷!可有ri子没来了!」
程宗扬不习惯把人当成下马石,直接跳了下来,另一个小厮赞道:「公子爷好身手!连军中的将爷也被公子爷比下去了。」
云苍峰随手掏出一把铜铢丢给他们,「章老板呢?」
两个小厮捡起铢钱,眉开眼笑地说道:「章老板不知道是三爷来,不然早出来迎接了。两位爷,里边请!」
楼内立著一道金漆的屏风,上面用翠玉、玛瑙、珍珠镶嵌成花鸟图案,两角各悬著一串莲花灯,灯盏都用白玉雕成,灯光一映,整座屏风金碧辉煌。屏风後是一条走廊,十几名花枝招展的美ji林立两旁,娇声道:「两位爷,请进。」
楼内是一座大厅,六十四根巨柱撑起空间宽敞无比,大厅四周摆著数十张桌子,离自己最近的一张桌上,放著一只黑漆棋盘,上面用金丝嵌著迷宫一样的纹路,中部镶著四颗圆形的翠玉,构成一个正方形。
程宗扬好奇地看过去,只见棋盘两边放著六红六白十二枚棋子,其中各有一枚棋子较大。棋盘一侧是六根细竹管,竹管一剖为二,一边平整,一边呈弧面,外涂黑漆,凹槽内灌著银汁。
一名文士拿起竹管,在手中摇著。对面的大汉紧盯著他的手势,旁边围观的众人高声叫道:「贵采!贵采!」
片刻後,文士一把撒下,六支竹管在案上转了几下,最後停下来时,全部是银槽朝上,围观的众人神情越发激动,齐声叫道:「杀枭!杀枭!」
文士志满意得,慢悠悠拿起棋子,一连走了六步,最後一步,将那名汉子的大子逼入死角。众人欢呼声中,那汉子冷哼一声,将一堆银铢推到文士面前。
云苍峰笑道:「这是六博之戏。大子称枭,小子称散。竹管称箸,每一掷都有贵采与杂彩之分,双方以箸数行子,先杀枭者为胜。这汉子不过输了二十余枚银铢,不算多。」
原来这里还兼营赌场。程宗扬环顾四周,周围数十张桌子,各有不同赌局。
棋枰绘著关、坑、堑标记,用五木投掷,六马行棋的樗蒲;棋枰呈长方形,绘著门梁,双方共有三十枚棋子,掷骰行棋的双陆;略似象棋,掷骰行马的打马;以六枚骰子同掷,同se辨输赢的投琼;用铜铢四门押宝的摊戏;拿铜铢投掷赌戏的关扑,甚至还有自己见过的牌九,五花八门,琳琅满目。这会儿天se还未全黑,大半赌桌都聚满了人,一个个吆五喝六,气氛热烈。
程宗扬笑道:「赌博还有这么多花样。」
「赌博之戏,向来禁而不绝。如先主武帝,就酷好樗蒲之戏。」云苍峰指点道:「这里都是博戏,楼外院中还有一处,是各种斗戏:斗鸡、斗鸭、斗犬、斗蟋蟀……不一而足。」
程宗扬回头道:「长伯,你不是喜欢斗鹌鹑吗?不去瞧瞧?」
吴三桂搓了搓手,尴尬地一笑。程宗扬大笑著掏出钱袋,「这些银铢你拿去吧。先说好,这是你预支的工钱,往後两个月你就没钱可拿了。」
吴三桂却道:「会之今ri没来,属下要守护公子,改ri再来斗戏。」
「有云老哥在,还能有什么事?你尽管去,只要别输光就行。」
云苍峰知道两人不是寻常的随从,也笑著劝说,但吴三桂执意不肯,程宗扬只好作罢。
一个胖子像球一样从楼梯上滚下来,远远就抱拳拱手,嚷道:「云三爷!多ri不见,又发福了!」
那人面孔、耳朵、身材、肩膀、手指无处不肥,一笑五官便挤成一团,几乎看不见眼睛,胖得让程宗扬都觉得稀奇。石超与他一比,都是个俊俏的後生。
「章老板。」云苍峰抱拳行礼,接著挽起程宗扬,笑道:「我是陪程公子来散心,程公子初次来建康,今ri可要见识见识你这销金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