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冲锋的骑兵再不敢轻视这个孤身一人阻挡骑兵冲锋的白发人。
可是,他们也并没有调转马头,回身围杀张凛——他们的目标,不是那个勇猛难当的白发青年,而是那些颤抖着跪倒在地引颈就戮的百姓,在这些军士看来,那些百姓和待宰的羔羊没什么区别,要砍掉他们的脑袋,比砍掉训练场上木人的头颅还要简单——即便他们不是朝廷军队的jing锐,但要完成这个任务也是轻而易举。
对他们来说,斩下一个百姓头颅可记一功,斩下这个武艺高强的白发青年的头颅,也是记下一功——那么,他们何苦要冒着生命危险与这个家伙纠缠呢?不如将那些吓破了胆不住颤抖的百姓全部杀光,提着他们的头颅催马逃走的好。
他们也知道,在追杀百姓的过程中,还会有同袍被这个白发之人杀掉,但他们侥幸的认为,死在那杆神鬼莫测的长枪下的下一个亡魂,不一定就是自己;更何况,追在后面的步军,也在慢慢追赶过来,而迂回两侧的骑兵,也已经靠近了目标,他么若是停下来与那白发之人纠缠,功劳岂不是就要被别人抢去了?
所以,没有人肯留下来阻挡张凛。
方才还气势汹涌的赤se洪流,只因为这块顽石的阻挡,忽然失去了磅礴的力量,转化成温柔的水流,绕开了这块冲不动的顽石,向顽石的身后流去……
可是,因为二者最开始碰撞时那短暂的停顿,张凛得以继续粘在骑兵身后,继续追杀,手中长枪频频挥舞,像毒蛇一般收割着落后者的xing命——虽然不断有人坠马,虽然不断有哀嚎惨叫声在骑兵阵型后面响起,但策马奔行在前面的人,却无一人肯回头,他们只顾向前冲——待宰的猎物虽然仍旧跪在前面,但悄然之间,他们已经变换了身份,由捕猎者变成了被捕杀的对象,更为讽刺的是,追杀这两千骑兵的,竟然只是一人一骑而已……
“我想,草原之上,这种景象应该很常见吧?”莫降望着远处那荒诞的一幕,摇摇头说道:“一头凶残的恶狼,追逐着一群马儿,咬死落在最后的那一匹……”
“你怎会知道我去过草原?”黑右车问。
“你们师徒想推翻黄金一族的统治嘛,想取而代之嘛,想掌握九鼎嘛——既然如此,你们去黄金一族的老家收集情报,也是很正常的嘛。”莫降撇撇嘴笑笑,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我可是听说,诸子之盟的黑将也有意逐鹿中原,成为神州大地新的主人——虽然他现在与你们合作,但有朝一ri,你们终究要成为敌人……”
黑右车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与莫降讨论,所以冷声道:“我们的事,不用你来cao心——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的瘸腿马朋友吧!”
莫降闻言,向文逸所处的东方看去,只看到迂回此翼的骑兵已经杀至,文逸并未学张凛上马,因为他并不擅长使用马上兵刃,所以只是穿行于骑兵的缝隙之间,每经过战马身边,便出掌拍击战马的脖颈,说也奇怪,这看似轻抚般的拍击,却会让急速奔驰的战马失去方向,失去平衡,与旁边的战马狠狠撞在一起,被撞倒的战马,又砸向旁边的一头——在高速的运动中,如此严重的撞击,足以毁灭整个队伍的冲锋队形,而引发这一连串反应的最初举动,却只是那轻巧的一拍。
眼看,文逸就将用如此巧妙的四两拨千斤方式,将这半个千人队解决掉,忽而自高台之上飘下一人来,莫降定睛望去,分辨出来,那人正是被朱巨扇过脸、踩过肩膀的那个白面书生。
那白面书生摇着纸扇翩翩落在一头失去主人的战马背上,书生低头,正对着准备再次出手的文逸——能准确的落在高速行进的战马背上,而且还稳稳的站立其上,可见这个白面书生,其实是有些真本事的,并非是个绣花枕头。
书生低声说了句什么,文逸淡淡的一笑,而后忽然一矮身,消失在战马腹下……
“放心吧,文跛子很厉害的。”莫降摇摇头道:“他永远都是最让人放心的那一个。”
黑右车也不反驳莫降,只是眯着眼睛摇摇头,将视线投向另一个方向。
莫降也同时望了过去,只扫了一眼,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
就在白面书生跃下高台的同时,朱巨也跳下了那书生的肩膀,冲向了韩菲儿——他几乎与迂回西侧的那半个千人队同时到达,一前一后,夹击韩菲儿。
“早在我们离开总坛之前,黑将就做好了对子的安排——黑右士对黑边卒,准黑左车对黑右马,真正的黑左车则由我来对付。”黑右车看看自己,又看看莫降,而后说道:“黑将坚信,如果我们严格按照他的命令执行,那么这场对子之战,我们会完胜,而你们将彻底的失败。”
“黑将也是个爱说大话的?”莫降冷笑着问。
“莫降,这一次,你们真的毫无胜算,别看你们现在局势占优。”黑右车摇摇头回应,“可这只是假象而已,你其实也知道你们真正的弱点所在,一旦那些百姓受到伤害,你们之前取得的所有优势,都将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