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辛夷遇到了恋爱以来的第一个难题——如何哄好单方面冷战的男朋友。
事情说来简单,又有些复杂。
起因在于——她拒绝了秦湛的求欢。
同学聚会那一夜回来后,秦湛整个人就焉答答的,约他出来逛街——不约,约他出来看演唱会——不认识,约他出来看星星看月亮——不看,顾辛夷只是以为他忙,遂又劝了一劝,叫他先行一步回江城,一来他做研究不耽误,二来也免得被老顾发现。
可是就这么一劝,顾辛夷就撞到了枪口上,秦湛那时候刚吃了饭,正带着她在商场转悠消食,顾辛夷巴拉拉跟他从大道理说到小道理,重点说到恋情曝光后,老顾会如何血腥残暴地打断她的小狗腿。
秦湛很是认真耐心地在听着,在她发言结束后,还安慰了她:“首先,你可以保住你的腿,其次,我要来说说我们的问题。”
顾辛夷当场就呆住了,磕磕绊绊地问:“什么,什么问题?”
到目前为止,两人交往不过小十几天,顾辛夷自认为把一个乖巧听话甜美懂事的女朋友形象扮演地极其好,除了有时候缺心眼,秦湛也是温柔体贴的男友一枚,除了有时候很幼稚。顾辛夷忐忑地把事情都过了一遍,实在没想出来有什么问题。
秦湛抿抿唇,左手插着口袋,道:“问题一,你为什么要把我的q.q拉黑?”
顾辛夷往后退了一步,心里怕怕。
秦湛追上来,他腿长,走得不疾不徐:“问题二,你为什么要把我的微信删除?”
顾辛夷又后退一步,却靠到了柱子。
秦湛手撑住柱子,凑近她:“问题三,你为什么要把桌面图片从我换成别人?”
顾辛夷后背一凉,把脖子缩进了大大的软软的围巾里。
秦湛眯了眯眼睛,堵住她的去路,道:“问题四,你有没有吃我送你的苹果?”
顾辛夷可怜兮兮地摇头。
商城里人来人往,大多是一家人一起,看见他俩的小动作,也不甚在意,还以为是一对甜甜蜜蜜的小情侣在说情话。
秦湛哼了一声,替她整理了围巾,语气平淡地告诉她:“你现在有五分钟的自由陈述时间。”
她戴了一条粗毛线钩花的菱格围巾,是岑芮女士年前托人从澳洲带回来的,软软呼呼,最是舒服的,可被他这么一上手整理,顾辛夷只觉得脖子上横亘着的不是围巾,而是一把大刀,她向来跟不上秦湛的思绪,只能老老实实地交代。
她那时候全身心都沉浸在暗恋无疾而终的悲伤当中,自然不想睹物思人,便把该删的都删了,在一起之后,又不敢主动提这一茬,秦湛又总用电话联系,便也得过且过了。至于苹果,她还想着那是秦湛留给她最后的纪念呢。
顾辛夷越交代越觉得自己无辜,也越说越理直气壮,最后脖子一梗,雄赳赳地道:“这都是你的错!”
她想着秦湛该会想明白,先服软低个头,哪知道秦湛只是先点点头,又敲了敲太阳穴道:“那么问题五,你为什么拒绝我的求欢?”
求欢这个词把顾辛夷炸的是晕晕乎乎的,她特别害羞,豆豆的资源教育让她非常难为情,最后对对手指,委婉地说道:“我还没有到法定的发情期。”
秦湛:“……”
秦湛把她的围巾再是一拢,身上怨气冲天,他很是生气,倒也不忘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义正言辞地宣布道:“顾辛夷,我在法定的发情期内,所以我现在要回酒店自己冷静一下。”
顾辛夷:“……”
他抬腿就走了,他走得特别傲娇,先是大步跨了两步,又状似无意地回过头来看她,见她跟上来还放慢了频率,顾辛夷得了便宜卖乖,屁颠颠地跟上去同他说好话。
为了表示她关心秦湛的身体,她特别劝阻:“你要回酒店撸吗?豆豆说,撸多了伤身……你要不就少看点片?”
秦湛闻言脸色铁青,他正经地回答道:“放心,我不撸,我只做春|梦,梦到的人都是你。”
顾辛夷嘴巴张的大大地,脸上表情都凝固了,在“你你你你”了半天后,相当争气地——
跑走了。
跑走之后她就后悔了,只觉得自己怂包,有贼心没贼胆。
她回了家,把秦湛的问题思索良久,实在想不出她何时曾经拒绝过秦湛的求欢,遂马不停蹄地求助豆豆。
豆豆是个黄腔百事通,十分看不上顾辛夷今日的落荒而逃的作为,先把她好一通教育,最后才问:“他有没有和你说过他饿了之类的话?”
顾辛夷忙说有。
豆豆问她回答了什么。
顾辛夷一五一十地复述。
这一回,秒回信息的豆豆隔了三分钟才把消息发送过来,语音里听去都是断断续续的字眼镶在“哈哈哈哈”的大笑里:“卧槽!兰兰,他这哪是想吃口红啊,他就是想和你接个吻!哈哈哈!”
豆豆又回了个表情包——论秦湛的心理阴影面积。
顾辛夷:“……”
之后的时间里,豆豆给她科普了各大火车套路,顾辛夷觉得她真的被豆豆带坏了。
秦湛收拾行李的那天清晨,顾辛夷决定贤妻良母一把,厚着脸皮就去了秦湛住的酒店,帮他收拾东西。
他开门时候有些意外,还有些腼腆,临了去卫生间洗漱还强调了一把:“我是去冲澡,不是撸!”
顾辛夷憨憨笑,推着他走开,去到他的卧室。
他一直就住在这家酒店里,落地窗外是车水马龙,黑白的装潢很简单,却又有些冷然,房子空荡荡的,只住了他一个人,丝毫没有烟火气息。
不知是酒店服务还是秦湛自己做的清洁,床单被套都是一丝不苟。
顾辛夷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个铁灰色的行李箱,不大,她把衣物叠好,一件件放进去,却在最旁边的暗格里见到了一个相框。
是一家人的合照。
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最中间,穿着喜庆的红色唐装,一左一右分别是一男一女,中年模样,最后头站着的是比这时候年轻稚嫩许多的秦湛,他笑的很开心,十五六岁的面孔上洋溢着团聚的喜悦。
顾辛夷翻到相框的背面,留白处有一行浅淡的字迹,稍微有些褪色。
“新年快乐。”
顾辛夷又看着照片里的秦湛许久,他那时候气质还很柔和,俯下身贴着身前的老人,眼睛明亮又清澈。
她想起秦湛曾经说过的话——
十二岁出国,背井离乡十三载。
透过这张照片,她像是穿越了时光,触到了秦湛的少年时代。
一个孤独的渴盼家人的少年时代。
或许他曾经从未想过离开这片生养他的土地;或许他也从未想过与家人别离;又或许,他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闪耀物理界的天空。
时光打磨了他的模样,依旧干净,却不再温暖,人潮里独来独往。
顾辛夷想象着他的过去,怅然若失。
卫生间传来开门的声音,顾辛夷叹了口气,把相片又重新放回了暗格里。
秦湛进来的时候头发还有些没有干,他用毛巾擦着,再扯开毛巾的时候,已经变得乱糟糟的了。
顾辛夷已经收拾地差不多了,问他还有什么缺失。
秦湛四下看了看摇头,又把行李箱里的围巾抽出来。这是顾辛夷送他的,秦湛还围着它吃了臭豆腐,回来就嫌弃上面的味道,洗了一次又一次。
“不放这里吗?”顾辛夷问。
“不放,我要围着。”他摇头,一头的乱发也随着摇动,可爱又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