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说他们一行人于三日前抵达东海,目下正在返程途中,并未寻到四王口中的鲛人,反而在一旁水域遇见了卫泠,约莫后日能回到京中。
杨复紧盯着信上内容,没有找到那位鲛人老者,也就是说淼淼还是不能变成人……他将信揉成一团,薄唇紧抿,神情冷鸷。
不是没有试着把淼淼放入水中,打从淼淼昏迷那一日起,他便命人备了一桶热水。然而她的身体浸在水中,仍旧跟昏迷着没有两样,双目紧紧闭着,腿下没有任何变化。
怎么会这样?以往她泡在水里则会变成鲛人,为何此次却行不通?
殊不知这副身体已然死去,淼淼的身体被困在其中,分不开醒不来,除非有卫泠相助,否则连变回鲛人都成问题。
看过来信后,杨复怔怔坐在床边,握着淼淼冰冷僵硬的手,一遍遍婆娑她的手心。
即便不愿意承认,目下能救她的,确实只有那个人了……
他凝望着她娟秀的脸蛋,视线下移,落在她脖颈间一块凸起上。许久才伸手,将血石握在手中,语气略有迟疑,“……淼淼的情况,想必你已听说。”
血石那边静了许久,半响才传出来一声,“杨复?”
正是卫泠的声音,夹杂着风声呼啸。
他们正在快马加鞭地赶往京城,一路不敢懈怠,连夜赶路,声音里难掩疲惫,带着几分沙哑和不耐。
杨复道:“是我。”
那边卫泠静了静,语气罕见地严厉:“淼淼情况如何,为何是你同我说话?她呢?”
杨复看向床上睡容安静的小姑娘,“她目下昏迷不醒,已有三日。”说着便将淼淼这几日的变化如实告知,从她左手出现尸斑,到四肢不便,再到夜里浑身冰冷,毫无遗漏。
卫泠听罢,挥鞭又加快了几分,“别动她,我明日就能赶回京中,我有办法救她!”
杨复睇向屏风后的浴桶,“以往淼淼能在水中化为原形,为何此次不行?”
卫泠顿了顿,一一解释给他,“起初她俯身在丫鬟身上,便是与原身一起的。目下那具身体不能用了,她便被困在其中,除非两具身体彻底分离,否则淼淼也无法醒来。”
竟是这么回事,杨复收回视线,扶着床沿的手渐渐收紧,浮起清晰可见的青筋。
“你有办法让她们分开?”他哑声问道。
卫泠轻嗯,“有,等我回去再说。”
两人都不大愿与对方交谈,说完正经事便没了声音。杨复握紧血石,重新系回淼淼脖子上,看着上面的红光渐次黯淡,他起身走出屋外。
院外守着几名侍卫和宫婢,都是卫皇后指派来的人,担心他会一时想不开,随时都命人看守着。这几日确实让她担心不少,杨复交代了一些事宜,令他们好生照看淼淼情况,这才举步向庆禧殿去。
虽是戌时,殿内却灯火通明,通臂巨烛照得满屋亮如白昼。
卫皇后行将沐浴完毕,正坐在榻上同宫婢闲谈,听闻他到来,难免露出几分喜色。这几日他一直守在那丫鬟身旁,任何人都不得近身,实在是令人操碎了心,真怕他就一直如此,再也缓不过来。
杨复行罢礼后,并未落座,“儿臣有一事同阿母相商。”
“有何事你便直说,阿母听着。”皇后娘娘命人置备茶水,是新春才摘的西湖龙井,喝着清新宜人。
青釉彩绘小盖钟放在他手边,他没有动,“阿母是想让我娶姜阿兰,还是娶一位贤妻?”
未料想他是问这个,卫皇后顿了顿,“娶妻自当娶贤,我正是这么想的,才在高门贵女中,千挑万选选中了姜家女郎。”
他敛眸,“据儿臣得知,姜家女郎并非阿母口中的贤妻。”
卫皇后一滞,“此话怎讲?”
杨复指尖微动,端起盖钟品一口香茗,少顷徐徐开口:“齐瀚前几日得来消息,据闻姜女郎昨年在太傅府中,赐死了两位婢女。除此之外,对待下人亦十分严苛,稍有不满便非打则骂,太傅府下人对她十分畏惧,委实不是阿母口中品行端庄的女郎。”
闻言卫皇后有所惊异,倒没想过他会调查姜阿兰,更不知平素看着温温婉婉的姑娘,手段竟如此残忍。但到了这地步,还是忍不住为她说好话:“心肠是硬了点,但日后嫁入皇室,没有这等手段如何能震住后宅……”
杨复静了静,淡声:“那么与人私通,又当如何解释?”
卫皇后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私通这罪名着实不小,不怪卫皇后诧怪,盖因姜阿兰看着懂事规矩,实在不像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杨复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交予一旁宫婢,命其呈递给皇后。
皇后平复了心思,匆匆读一遍信上内容,已是被震惊得无以复加。那信上内容正是姜阿兰与秦国公府小儿子秦荣来往的信件,秦荣是姜太傅的门生,与姜府常有来往,自然而然便认识了姜阿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