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跑车并非延城牌照,领头的红色兰博基尼停稳后,钻出一男一女,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男的抬头看了看楼上鸦雀无声的人群,点了根烟,扯着嗓子叫了声:“潘少,我们来找你玩啦!”
楼道里看热闹的学生越来越多,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潘惊城走到那两人身边,微笑寒暄。十几辆跑车忽然咆哮起来,将他围在中央,跟着下来的一群青年大呼小叫,挨个跟他握手拥抱,显得亲热无比。
“这些是什么人啊,随便哪辆车都得好几百万吧?”学生们在惊叹。
马王爷刚从教务室来二楼准备上课,见了楼下这一幕也不禁咋舌,跟着看到陈默,顿时火冒三丈,“小光头!今天礼拜四了,你家长怎么还没来学校?你是不是把老子的话当放屁,咹?”
他的声音很大,引得人人侧目。王燕瞅着陈默被呵斥的样子,忽然冲潘冬冬淡淡一笑,“冬冬,其实我还是有一样地方比你强。”
“你说什么?”潘冬冬正在担心陈默,没听明白她的意思。
王燕却已经转过头去,望向车阵中的翩翩佳公子,眼中尽是柔情。潘冬冬沿着她的目光看去,当即怔住,这才回想起平时的诸多细节。
陈默也不知道陈青岩怎么到现在还没来,刚想编个理由打发了马王爷,手机却嗡嗡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是陈默吧?你陈爷爷让我来的,到几楼找你?”对方问。
“二楼。”陈默在马王爷的大骂声中答了句,很快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推了辆自行车往教学楼走来,右手举着手机。路面已经被车阵堵住,她不得不从那帮年轻人当中穿过,陈默听见电话里有好几个家伙在骂骂咧咧,大概是觉得被打扰了兴致。
那中年妇女找了个角落停好自行车,到了二楼看见手握山寨机迎上来的陈默,老远就露出歉意笑容:“实在对不起,我来迟了。”
陈默在陈青岩家看过不少她的照片,当即鞠躬。
“这不是你家长吧?”马王爷横了眼陈默,习惯姓地卷起教科书在掌心中轻敲,打量着中年妇女,总觉得有点眼熟,“我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您好,陈默跟家父学画,我是他师姐。今天原本家父要来,可他早上晨练不小心扭了脚踝,就临时换了我。也不知道这孩子在学校到底是怎么了,您能跟我说说吗?”中年妇女客气地问。
马王爷恼火不已,背着双手训起了人,“我让家长来,你来干啥?什么师姐师妹?咹?这不是在消遣老子吗?!”
那中年妇女一直都面带微笑,听马王爷连“老子”都说出了口,眉头微微一沉。她从头到脚没有任何起眼的地方,样貌平凡,衣着朴素,蹬着一双老款平跟皮鞋。但就是眉间这点细微的变化,让她仿佛变了个人,不怒自威。
马王爷被那股气场震慑,下意识地转头,竟不敢看对方的眼睛。正从二楼转角经过的李校长无意中看了眼这边,当场一脚踏空,爬起身后捂着额头小跑过来,从语声到表情完全呆滞,“陈书记,您怎么来了?我是小李,以前您来学校视察,还跟我握过手!”
“李校长,您好。”陈穆兰把陈默推到前面,笑道,“我今天是为他来的。”
“妈呀,是市委书记!”站得近点的学生早就有人认出了常在电视上露面的陈穆兰,此刻再无怀疑,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
整条楼道“哗”的一声,也不知是谁带头,学生们拼命鼓起了掌。民心是杆秤,这两年女书记为延城做的实事有目共睹,老百姓在看新闻时也往往会感叹一番。陈穆兰对着学生自发的致敬,显得极为高兴,连说了许多声“谢谢大家”。
消息很快传开,几个楼层都轰动了,二楼被挤得水泄不通。一帮驾车青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一下子从视线焦点变得无人关注,他们说话的声音已经小了许多,抖腿的不再抖腿,坐在车前盖上耍酷的也站起了身,都有点不自在。
王燕的脸色比死白更白,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地听到了女书记的那句:“我今天是为他来的。”
为了陈默?市委书记为了他来学校?我真的有一样地方强过潘冬冬吗?
王燕深吸了一口气,强自保持着镇定,不想让自己在潘冬冬面前失态,两只手却微微发抖。潘冬冬同样不知道陈默是怎么认识女书记的,在打定逼供主意的同时,看了看身边的同桌,明眸黯然。
李校长亲自引路,请女书记去办公室。陈穆兰拉了陈默的手,走在楼梯上见他衣领歪了,便停下脚步帮忙整了整,视线落在他满是刀疤的头上,忍不住流露出爱怜横溢的神色,倒像是真正的母亲一般。
马王爷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瞅准机会扯了把李校长,哭丧着脸低声道:“校长我完了,你救救我……”
“什么事快说!”李校长很不耐烦。
“我……我刚才在书记面前称老子了,我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她是书记!”马王爷拖着已经发软的腿,像是随时要跪下来。
李校长呆了呆,死死瞪着他,从牙缝里往外挤出回答:“你那么喜欢称老子,怎么不先找我?我直接叫你祖宗,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