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我想请吴先生来回答,他是我公司德高望重的总工程师。”
曰本人待人接物的态度很认真、办事效率高,对工作的态度更是非常严谨。吴华彬整理了下思路正准备开口,包括藤田副社长在内的所有人,竟然不约而同的掏出纸笔。
对他们吴华彬还是了解的,既然他们当回事的准备记录,那他们就会对已言明的事情逐项核对,看看你究竟有没有做到。如果让他们觉得你信誉方面有问题,那今后将很难长期合作。
这个时候,可不能信口开河。吴总工程师沉思了片刻后,如数家珍地介绍道:“由于我公司旁边就是j省最大的危险废物处置中心,所以在污染治理方面,我们较其他同行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安全第一、预防为主;保护环境、严防污染,是我们拆船生产的工作方针。在拆解废船前,首先必须制定完善的环保计划,并召集工人学习拆解方案,以及环保知识。
船底的废油、废水将抽送到含油污水池,通过三级沉淀处理,将油水分离;清理出来的油泥,将运送到海事部门指定的专业公司处理;含油垃圾则运送到危险废物处置中心,用高温焚化炉进行热化处理。
我们的场地实行硬底化,道路水泥化,并计划开挖六条污水收集渠,以防止拆解场地的污水汇入江河,再流入大海。我们还计划建一个石棉储存池,等收集到一定数量后,再作深埋处理。”
听起来没什么,跟垃圾分类精细到极致的曰本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可对一家拆船企业而言,这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这么做无疑会增加拆解成本,甚至会导致无利可图。
藤田副社长想了想之后,放下纸笔,凝视着白发苍苍的吴华彬,诚恳地说道:“吴先生,尽管贵公司的环保措施与我国还有着不小的差距,但我还是很敬佩。毕竟就贵国的拆船行业而言,能做到这些实属难得。”
“没什么,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吴总工轻叹了一口气,一脸苦笑着继续说道:“也正因为如此,我们的采购价可能要比印度、孟加拉和巴基斯坦等国的同行来得低,这也是制约我们发展的最大问题。”
虽然同样是卖船,但船务公司与船务公司在环保问题上的重视程度却不尽相同。一些小的船东可不管这些,对于他们来说卖的越贵越好。而nyk、英国bp、荷兰p&o航运公司、蚬壳石油等大公司则尽可能地考虑到环保问题,甚至可以在销售价上做出很大让步。
藤田副社长微微的点了下头,沉思了片刻后,突然说道:“田先生、吴先生,两个月后我将有一次贵国之行,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顺道拜访下贵公司,不知道二位意下如何?”
吴总工的翻译让田文建欣喜若狂,连忙热情地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您这样的贵客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介意?”
“给二位添麻烦了,真不好意思。”
“藤田先生,其实我们是老朋友了。”
田文建可不会放过拉近距离的好机会,便微笑着说道:“早在1916年,贵公司就曾帮助过我国著名的政治活动家、启蒙思想家、教育家、史学家和文学家梁启超先生。
如果不是贵公司横滨丸邮船把梁启超先生藏在舱底,那他就会被受袁世凯委托的港英政斧巡捕俘获。而且梁先生那时正好患有一种极危险的热病,多亏了贵公司前辈们的多方照料。”
提起曰本邮船,说得最多的就是“nyk很长时间里头,基本上和我们中国人做生意,然后发展到东南亚,菲律宾等等,那个时候正是清朝没落的时候,哎!提起来伤感情啊……”
这可能是误解,因为在nyk的发展史里很少提到中国。事实上它的主要市场,都是在美国、南美、欧洲和澳洲。一方面可能是咱们自作多情了,另一方面也可以理解为曰本人打心眼里“脱亚入欧”的情结。
田文建说出这段不为人知的历史,让藤田等人很是意外,对这对奇怪的组合,也增添了几分好感。
接下来,川口部长介绍了下nyk今年来的轮船退役情况,以及废轮上市交易流程,并给出一大堆资料和几个电话号码。这就意味着获取了一张参加采购的入门证,尽管事情并没有办成,田文建二人还是很兴奋。
两个半小时的会谈,在轻松而愉悦的氛围中结束。藤田副社长代表nyk再次感谢龙江船舶制造有限公司客人们的来访,并热情邀请他们去横滨的曰本邮船博物馆参观。田文建可没时间在曰本久留,感谢了一番后婉拒了他们的好意,连午饭都没吃便匆匆返回酒店收拾行李,准备下午就飞往美国参加废轮拍卖会。
令二人倍感意味的是,刚到机场山野课长便追了过来。代表nyk给二人送行,还给他们送了一个氷川丸号邮轮模型作为礼物。
李冉太忙顾不上他们,当了大半天司机兼向导的高村先生,也从车里取出两条包装精美的围巾双手奉上,笑容满面地说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反而给您添麻烦了。”
他的话让人听起来很舒服,接受他们的礼品也不会感觉有什么负担。尽管这和中国人的习惯差不多,但中国人相互送礼时,总是要告诉人家一个信息,“这是最好的,很贵的”,让接受礼物的人心理有负担,觉得这么贵重的礼物,该怎么回礼。
田文建轻叹了一口气,暗想在这方面为什么不学学曰本人?他们互相赠送的礼品,只是在普通的商店买的点心、毛巾,甚至酱油之类的东西,即实用又简单,仅仅是为了表示“我还想着你”这种心情。
飞机起飞了,下一站是阿拉斯加,看着田文建那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舷窗边的吴总工,忍不住地笑侃道:“小田,你的立场好像有点问题啊?”
田文建抬头看了看四周,见没几个曰本人后,便凑到他耳边,低声笑道:“我讨厌曰本政斧,但不讨厌善良的曰本人民,更不讨厌他们的钱!好的时候咱们可以追溯到唐朝,可以大谈特谈一衣带水的传统友谊;翻脸的时候我们就要谈明朝的倭寇,谈军国主义暴行,这就是斗争艺术。”
“你不当外交官还真可惜了。”
想到前几天外交部才对半年前的印尼排华表示“关注”,田文建便气呼呼地说道:“关注、强烈关注、抗议、强烈抗议,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您老也太瞧不起我了,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我能去干那个小学毕业生都可以干的职业?”
“你小子,外交部又招你惹你了?”
见几个旅客朝这边看来,田文建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翻看起手中的资料,淡淡地说道:“美国总统轮船是要去的,埃克森公司的拍卖会一样不能错过。吴老……如果美国再没有收获,那咱俩可真就无颜见江东父老了。”
吴华彬摘下老花镜,一边按摩着鼻梁,一边说道:“跟大集团大公司打环保牌,跟那些小船东就谈价格,用你的话说是斗争艺术,我想我们是不会空手而归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