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进行了一半,废船采购团队更忙了。
安晓彬一大早陪吴华彬去斯塔腾岛码头勘验实船,田文建跟国内打了一夜的长途电话,先是给乐老书记、陆厂长等人通报这个好消息,然后嘱咐他们赶快开挖污水渠、石棉收集坑以及油泥储蓄池。
同时,请陶工等三名技术人员和江城大学的环保专家刘教授,立即办理护照签证,尽快赶赴纽约与吴工会合,以便利用油轮回国的这段宝贵时间,在船上制定拆解和环保方案。
交易成功不等于船就能回来,造船厂没有进出口权,必须通过市外贸公司来运作。海关、检疫部门一个都不能少,这些乱七八糟的手续田文建可没时间跑,干脆委托龙江市委常委、市委副书记任然全权办理,毕竟拆解废船也是经济建设,不但会给开发区上交利税,还能提供近千个工作岗位。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已没有继续保密的必要了。田大书记在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给赵老板和常书记打了两个电话,得意洋洋的汇报了这一激动人心地消息。长途太贵,三言两语就解决了问题,至于他们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安晓彬和吴工刚出发,田文建就黑着烟圈,跟肖凌一起去唐人街见东南亚华人船东。
“凌姐,黑工以后就别打了。你俩能走到这一步不容易,真要是被移民局遣返回去多冤啊!”
肖凌回头看了他一眼,扶着方向盘笑问道:“担心我?”
“废话,我就你和安子俩交心的朋友,能不担心吗?”
田文建放下手中的报纸,一边看着窗外哈德逊河两侧的景色,一边继续说道:“成功号的手续费不少,回去后我就跟你们结算,又不是过不下去,何必再冒那个险呢?”
“那不是沾你便宜了?”
田文建回过头来,不无感慨地说道:“拍卖信息是你们提供的,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我沾了你们的便宜。这还是公事,私事就更别提了。”
一生中能有这么个朋友,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肖凌暗叹了一口气,不无感慨地说道:“其实我们也不是过不下去,只是不想再花安家的钱而已。”
“我明白。”田文建点了点头,随即若有所思的问道:“房子是安家的吧?”
“恩,是他二叔的。别人的房子住着别扭,安子一直想搬出去,可又……”
见肖凌说到这里卡住了,田文建反应了过来,忍不住地笑道:“再收两条船就行了,不过得给我点时间。毕竟资金有限,不把拆下来的破铜烂铁卖完,就买不起第三艘、第四艘。”
提起工作,肖凌顿时来了精神,捋了捋耳边的秀发,好奇地问道:“前天的拍卖会那么顺利,按理说废船应该不难收啊,怎么你在国内收不着呢?”
干一行爱一行,经过那么长时间的学习,田文建也快成船舶专家了。见肖凌问了出来,便一脸苦笑着说道:“收购国内废船,我们只能像废旧物资回收公司一样,给卖家开具普通发票,而开不了增值税发票。这就意味着不能抵扣,也享受不到先征后补的退税政策。
17%啊!拆一艘废船总共才能赚多少钱?所以就出现了国内废船卖国外,国内拆船厂去国外买废船的怪事儿。
再说国际废轮交易,一般都是通过废船经纪进行,很隐秘,你收到消息时人家已经卖完了。像前天那样的拍卖会,可遇而不可求,属于千载难逢的那一种。
同时,废船交易还有地区因素和季节因素,亚洲价高、欧美价低。3至5月份属于旺季,废船价格高。7至8月份台风频繁,欧美又是休假季节,价格较低。过几天就圣诞节,对老美来说马上就要过年,这价格自然也就高不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我说怎么那么顺利呢。”
“还是没本钱啊!”
想到前天的拍卖会,竟然还有一艘十二万吨的箱船流拍,田文建一脸沮丧地说道:“如果有钱的话,我非得拍三艘回去。唉……!钱摆着眼前却赚不了,真他娘的难受。”
见田文建爆出了粗口,肖凌扑哧一笑,说道:“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来曰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
说说笑笑,这路也短了,不知不觉间,二人便抵达了唐人街。
唐人街坐落在曼哈顿的下城,也就是南边,离世贸中心不远。世界上很多国家都有唐人街,但数美国的两个最有名。一个是旧金山的唐人街,面积最大;另一个是纽约的,应该是挟纽约市的余威吧。<atown,也有翻译成中国城的,但田文建还是觉得唐人街三个字儿最贴切、最传神,透着一股自豪感,暗想那时候咱多强大,万国朝贡啊!
中国有四大喜事,其中之一就是“他乡遇故知”。的确,当你身在异国他乡时,如能碰见个中国人,会无形中产生一种亲切感,会不由自主的上前用中国话交谈几句。
但在唐人街却没这个感觉!
因为走进唐人街,跟回国没什么区别。路标上都有中文,街上走得都是中国人,商店都是中国店,饭馆都是中国饭馆,说的都是各种口音的国语。可以这么说,就算一句英语都不懂,也照样能在唐人街活下去,而且不会感到任何不方便,因为这里基本不上需要英语。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的国语并不是指普通话。人家只认广东话、福建话、客家话,或上海话,基本上不把普通话当国语。
来早了,肖凌带着他在周围转了一圈。唐人街并不大,横竖就那几条主要街道。卖得东西都很便宜,尤其是中国货,什么都有。
但有一个地方不太好,就是太中国了。
商店的摊子一直支到马路上、街上很多地方污水横流、小贩大声的叫卖……还能看到楼上挂着的万国旗,什么袜子、内衣、裤衩都有,很多老美对此十分反感。
靠近唐人街中心的地方有个孔子大厦,前面有个孔子塑像,据说是在文革期间,由于国内破四旧,把孔老师搞的灰头土脸,海外华人们气愤了修建的。
见面地点就安排在孔子像不远处一家装修豪华的中餐馆,据说《燕京人在纽约》曾在这里取过景。也许那两位华人船东是这里的熟客,对于二人的到来,饭店老板十分热情。先是陪他俩参观墙上的剧照,然后才带他们走进船东们早就预定好的包间。
雕梁画柱,大红灯笼,古色古香的檀木家具,墙上还挂着几幅意境深远的水墨画,比国内还像国内,比中国还要中国。
“上好的铁观音,二位请慢用。”
老板祖籍闽省,是个如假包换的老纽约客,那口“国语”听起很费力,但他的茶艺却很不错,茶具更是精美绝伦。可惜他明珠暗投了,田大书记对茶叶一窍不通,更不习惯这样一小杯一小杯的品,而是喜欢对着大茶缸牛饮。
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田文建放下杯子,微笑着说道:“不用这么客气,您尽管忙,我们等着就行。”
快到饭点了,陈老板还真没时间继续陪他们,便站了起来,又说了几句客气话,才一脸歉意的走出了包厢。
肖凌一边研究着精美的茶具,一边不无感慨地说道:“他可是正儿八经的百万富翁,却还像服务生一样穿着黑衣在大堂招呼客人,而且一干就是几十年。想在纽约干出番事业,真不容易啊。”
“服务业都这样,架子大了谁会来?”田文建笑了笑,从报架上取出一份报纸看了起来。
《世界曰报》是一份在纽约很有名的中文报纸,售价50美分一份。大概有几十版,厚厚的一大摞。除了新闻以外,绝大部分都是广告。而且广告数量之多、范围之广、分类之详细,在国内是难以想象的。
刚翻看到第三版,两位身材矮小,但气质不凡的中年人,笑容满面的推门走了进来。肖凌露出了恬淡的笑容,立即起身迎了上去。
“对不起,对不起,让二位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