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沐在一旁笑着,却问:“太后娘娘,您怎么突然想起了吃面呢?”
只听太后说:“入宫三十几年,这是迄今为止,哀家唯一能记得住的家的味道。”
三十年前,她还是花季少女。当年父母对其说起入宫选秀之事,她奋力抵抗,还曾出言不逊——“我不要!他皇上爱干嘛干嘛,我的终生大事得我自己做主!”后来呢?她终是乖乖地听从了父母的话,进宫选秀。
一朝选秀,一朝为贵人,一朝为嫔,一朝为妃……经历了多少腥风血雨,多少勾心斗角,多少尔虞我诈,她终于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
当年的熙后雍容华贵,风光煞人。如今呢?除了满目疮痍,隐藏着千万种病痛的身躯,她还有什么?她失去了至亲至爱之人,失去了心爱的儿子,她所拥有的权贵,势力,早就在她坐上太后之位的时候,烟消云散了。这世上的一切事物尽是浮云,唯独家,所谓的家。
家的味道已经残留下只剩一碗阳春面了。
太后一边吃着面,一边落泪。她倾尽一生所得到的权柄,如今看来,竟是一文不值的。她知道,三十年前,她若与父母继续反抗,迎着杀头的罪也不入宫,恐怕就不会有今日这样的日子了。
都说宫里的女子红颜薄命,实则真的是这样的。
羽沐迟迟不见太后说出原因,便也不再追问。她忽然想起一事,便小声儿地问:“太后娘娘,景仁宫的宁嫔怀有身孕,太后娘娘您可是一次都没提起过啊。”
太后从暗自神伤中抽离出来,抬眸看着羽沐,道:“孩子还没生下来,她就什么都不是。即便是皇上再宠她,没个儿子,那在这宫里的位置就是虚的,永生永世都不会被人待见,就像丽妃一样。”
羽沐沉默着琢磨太后的这句话,只见太后又吃了几口面后,便放下了筷子,道:“回味够了,撤下去吧。羽沐,扶哀家去院子里走走。”
“是。”
太后的发上插着一支精致的小朱钗,光洁的额头上有几缕流苏垂下来,寒风拂过她的脸庞,仿佛这岁月的痕迹又在她的脸颊上嵌上了一道皱纹一般。院子里种满了千花葵,只是这花只在夏日里开,到那时,整个慈宁宫都被这种小巧的金色小花儿包裹着,犹如一片金色的海洋一般。
琅璃从房内拜了佛出来,感受着房外的寒冷,不禁打了个寒颤,宛心匆忙抱着斗篷上前来给她披上,并说道:“皇后娘娘,当心着凉。”
琅璃微笑着点头,伸手裹紧了斗篷,后对宛心说道:“宛心,去抱一尊送子观音来,装好了,随本宫去趟景仁宫。”
宛心欲言又止,点着头去了。
皇后徒步踩着白雪铺成的道路前去了偏远的景仁宫。一步入景仁宫,阵阵暗香扑鼻袭来,叫人觉得有一种安逸之感。琅璃因着清雪有孕在身,怕喊叫的太监会惊着她府中的孩子,便叫宛心上前去敲门儿。翠儿从房中走出来,一见宛心,便惊讶,又瞧见宛心身后的皇后,更是吃惊,匆忙下跪行礼,道:“奴婢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
琅璃微笑着对她笑言:“起来吧。你家小主可在屋里头?”
翠儿往对面的房间瞧了瞧,匆忙道:“回娘娘的话,我家小主方才去了丽妃娘娘的房中了,奴婢这就去把小主唤回来。皇后娘娘,外头天儿冷,娘娘快进屋去坐坐吧,里头烧着碳,暖和一点儿,可千万别冻着您的凤体啊!”
琅璃含笑着朝翠儿点了点头,后在宛心的搀扶下,步入了谨兰苑。
翠儿前去缀锦楼告知了若秋后便匆匆赶回来招呼琅璃,若秋告知了清雪,清雪又对丽妃说起,说罢,丽妃也跟着清雪一块儿朝谨兰苑走去。
真是好久见皇后一次,丽妃还不忘把嘉懿也给带上,带过去给皇后请安。
进了谨兰苑,便见皇后端庄地坐在座儿上,二人见此,纷纷行礼,皇后大气,叫二人免礼坐下。皇后朝宛心使了眼色,宛心便从宫女怀中接过一个锦盒,皇后又对清雪说:“本宫今日一直在为国家祈福,也为宁嫔你腹中的孩儿祈福。这是一尊送子观音,本宫特地给你送过来的。”
清雪大喜,叫若秋接过锦盒,匆忙道谢:“嫔妾谢皇后娘娘!还劳烦了皇后娘娘亲自送过来,嫔妾真是受宠若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