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军使者的话一出口,燕军诸将皆怒。
常遇春也太目中无人了。他是客军,来济宁本为相助海东,现在倒好,不但抢了“先锋”,而且战至此时,已经出够了风头,还请海东“壁上观”,看他如何破敌。到底谁是主谁是客?这也未免太过喧宾夺主。
养由引弓提起大斧,怒视吴军使者,叫道:“岂有此理!”仰起脸求战,说道,“大人,海东军里没有孬种。请大人下令,不如命吴军退下,且看咱们如何破阵!”与身边的诸将说道,“比一比,看到底谁破阵破得快!”
诸将都嚷嚷:“老养由说得不错!大人,下令吧!吴军打的右翼,咱们打左翼!比比看。……,他们用了两个时辰还没能破阵,瞧咱们的。若用末将部为前锋,敢下军令状,一个时辰内,必将鞑子的左翼击溃!”
望楼上,潘贤二失笑,指着吴使,说道:“大人,常伯仁倒也非为有勇无谋之辈。这,这,……,这明明用的是激将法呀!”
赵过当然也看出来了,因此虽闻此大言,却并不恼怒,也是一笑,看着望楼下的诸将勃然作色,攘臂嗔目,说道:“还、还得感谢常参政,又将我士气激发一层。”提高了声音,对吴军的使者说道,“常、常大人的意思俺已知道。请尊使回去,转、转告常大人,就说贵军远来,不、不敢久劳。接下来的仗,便、便请看我海东的吧。”
吴使领了回信,趾高气昂,打马转走,自回去报与常遇春不提。只说赵过,接着刚才,开始点将:“养由引弓!”
“末将在。”
“你、你攘臂求战,俺这里有一重任,你、你可敢担之?”
“有何不敢!上刀山,下火海,全听将军一句话。”
“也、也不要你上刀山,也不要你下火海。只、只是如果我军展开进攻,鞑子很有可能会退缩城中,故、故此,欲想开战,必、必须先要占住护城河,将其后路切断。你、你且回去问问你家将军,看他有没有胆量接此重任?若、若他愿接,可自选五百人马,给、给其两刻钟的时间,潜行至鞑子左翼,然、然后闻我鼓声杀出。”
热血正冲头,养由引弓想也不想,慨然应道:“谨尊将军令!”打马就要走,潘贤二把他叫住,补充了一句,说道:“俺有句话,你转告高将军。”
“大人请说。”
“此战事关重大,而我军究竟能否获胜得志,要点又全在护城河的截击战上。若你部能截击成功,不但定为此役之首功,而且足可以名扬海东,威震吴、元及我三军。当然了,此次截击战也是非常危险的。如果他害怕,不敢接受,也没关系,尽管说来,大人心中自有其它人选可以代替。”
潘贤二的这番话很毒,看似并非强派,给了高延世选择的余地,但就以高延世的性格,即使他不想去的,听了后,也肯定会抢着去。赵过不由暗挑大拇指,想道:“高,实在是高!用舌头杀人,莫过于此。”动动嘴皮子,就能够让一个人抢着去赴险,这就是智谋善辩之士的本领。
养由引弓接令而去。
指派过这最重要的一路,其余各军就很好安排了。定下来:用右翼的高延世余部以及佟生养为先锋;使胡忠为后阵;命边安烈、柳三守卫中军。各军皆按角鼓声动,依节奏前行。望楼下诸将皆领命而去。
布置妥当,赵过解下披风,脱去穿在铠甲外的锦袍,端端正正对潘贤二行了个礼。潘贤二吓了一跳,忙不迭躬身还礼,问道:“大人此为何意?”
“决、决战在即,功成与否,在此一举!俺、俺身为主将,不能不身先士卒,以、以鼓舞士气、壮我军心。潘、潘先生,中军就交给你了。”
潘贤二愕然,急忙跪拜在地,劝道:“大人身为主将,举动关系全军,岂可轻举妄动?鼓舞士气固然需要,但也不用身先士卒啊!请大人三思。”
“不、不然。正如先生说,此、此战的关键全在护城河,高延世尽管勇锐,但、但深陷鞑子胸腹重地,独对数万众,成、成功的难度很大。所以,本、本将会亲率勇敢,为其呼应。至、至若佟、胡、边、柳诸军该如何行事,命、命令也都已经传下,请先生到时依次举旗、击鼓就是。”
“大人!”
潘贤二还欲待再劝。赵过阻止了他,笑道:“先、先生不必多言。俺并非不知轻重之人,主、主将的职责俺也非常清楚。请问先生,以、以往的多次战事,有几回是本将肯亲自出战,身、身先士卒的?以、以前没有,是因为俺深知主将之责;这、这次有,也正是因为俺深知主将之责。”
吴、燕两军,先是吴军主将常遇春出战,现在燕军的主将赵过也要亲自出战。由此,反过来,却也似乎刚好证明了察罕军的精锐程度。
……
“兵以虚惊,以实胜”,实胜“莫要于横击以截之,夹攻以包之”。
用疑可以使得敌人受到惊吓,但如果想要取得胜利,却还是必须要“实胜”。所谓“实胜”,也即凭借实力,实打实地在战场上战胜敌人。而要想“实胜”,上策莫过于“横击”与“夹攻”。横击,可使敌人前后不能协调;夹攻,可以使敌人陷入混乱。赵过准备采用的破敌方略就是这两条。
首先“截击”,用高延世断敌退路,继而亲率勇敢横出,一方面呼应高延世,一方面冲击敌人中军。其次“夹攻”,燕军全线压上后,从左侧进攻元阵,吴军则从右侧配合,两军合力,从而压缩敌人,以争取胜利。
……
燕阵,中军。
望楼下。
赵过身穿重铠,握枪上马,背对望楼,面前是五百名精选出来的悍卒。整个背景是偌大的燕军阵地,凉风吹来,旌旗猎猎,一股杀气直冲云霄。
他大声地说道:“诸位,自奉主公之令,举倾国之军,远来济宁,征战已有月余!俺听说,‘战若不胜,何必交刃?攻若不取,何必劳众’?劳众已至此!交刃已至此!决战就在眼前,若不能取胜,有何面目回去见海东父老?俺又听说,‘两国相击,气勇者胜’!军令,……。”
--,他这几句话说得比较慢,所以没有结巴。五百精卒皆挺胸昂首,屏住呼吸,听候军令。
“‘临战,有进无退’。观本将旗帜,旗动,则行;旗飙,则战。不见旗止,则战斗不息!若有怯懦惧战及恃勇凭狠、不从令者,皆斩!”
诸人齐声应道:“诺!”
“来人。”
一队传令兵奔到他的身边。
“接俺将旗,去往各军传令。自入济宁以来,苦战至今,日夜劳忧主公,将士伤亡数千!今天终于决战,如果胜利,便上可以报主公的厚望,下不愧对伤亡的将士。而如果失败,遭受侮辱,则便是俺的取死之日。军令,……。”